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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秀曾与当今的皇太后也是有过一段母慈子孝的温情时光的,当今的皇太后也就是曾经的杨皇后年轻时也是京华出了名的冷美人,再加上出身豪族弘农杨氏,诗情才赋出众,更是在及笄礼上便放言此生只求一心人,宁肯招赘婿也不入皇家,但父皇却是在那场及笄礼上对杨皇后一见倾心,自此襄王梦神女,堂堂天子只如个初尝情窦的毛头小子一般放下身段穷追猛打,用尽痴情手段才终于打动美人心,为其遣散六宫封后立印,那道“生子便立为太子永不撤改”的求亲圣旨不知羡煞多少人。
但杨皇后到底一生无子,唯一的女儿还因着一场时疫早夭了,而帝王许诺的专情,亦没有做到。
先帝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初时还只是迫于子嗣才迎了新人入宫,为了不使皇后伤心,还特意挑捡的门户不高的女子,待诞下一子后便也的确如承诺般冷落在一旁未多加恩宠,只赐了良嫔便罢了,而那个杨皇后眼中钉肉中刺的皇子,便是卫秀。但很快杨皇后便顾不得嫉恨良嫔与卫秀了,先帝偏爱名门贵女,有了良嫔打头,渐渐的,便也有了更多的美人来分这独宠,龙脉子嗣也接二连叁的传来喜报,当初那遣散六宫的痴情更像是个一时风流的笑话,后宫日渐的又热闹了起来,昔日那个敢于板脸闭门拒圣恩的冷美人,也再挺不起脊梁,终于只泯然成了众花的一朵。
卫秀便是在那时候,被杨皇后选中,有了敢争皇位的助力与野心。杨皇后在之前处处针对良嫔与卫秀,只是因爱而生的妒忌,但后来选择扶持卫秀,却只是为了弘农杨氏嫡女最后的尊荣,先帝的那些个得宠的贵妃贵嫔,无一不是出生世家背景深厚的贵女,有的还诞下了皇子,自是不乏对这后位虎视眈眈的新人,杨皇后若再不抓来卫秀挡箭,仅盼着帝王那点微薄的旧情,怕是要不了多久就得因“无子之过”乖乖交出凤印,因而在卫秀亲政前,自己与杨皇后这对互有所图的“母子”,倒是真真正正的同仇敌忾。
先帝一生便活在自以为是的深情里,腥风血雨的夺嫡也乱不了他的痴心,到死也没给自个儿的太子留两句至臻良言,反倒是为自己那新宠的美人留了道破格合葬的“情书”。杨皇后与卫秀终是携手笑到了最后,但赢家却只能有一个,杨皇后当初之所以选卫秀便是因着卫秀的生母良嫔出身不高好拿捏,而卫秀也没甚亲族势力的根基易于掌控,但直到新帝登基后逐渐的漏出爪牙,杨氏一族才惊觉这原以为任搓圆捏扁的羔羊居然还藏着副饿狼的嘴脸。
昔日推心置腹的亲密母子,一朝成唇亡齿寒的仇敌,而先帝给卫秀留下的不光是夺嫡时的凶险,还有这被各方世族把辖侵蚀的朝堂局势。
卫秀在以前一直唤的杨皇后“母后”,而良嫔直到死前,才听得自己亲儿喊了一声娘。良嫔的死在杨皇后初次召见时便已成了定局,只是可笑她还自以为得了靠山,还在背后数次嘲讽皇后的不能生,即便出身高贵封了皇后又如何?下不了蛋便也只得放下身段来求着自己结盟,不光要帮着自个儿争宠,还要巴巴的出钱出力捧自个儿的儿子上位,只为以后能与自己共受这太后的福泽。
良嫔这辈子也没甚大心胸,她所有钻营的心思便都用在了争宠上,为了见着皇上一面连喂自己亲儿子毒药这样的事情都做得出来,卫秀每每想起来都会为着她的痴昧蠢钝而发笑,可这样的一个蠢妇却居然是自己的母亲。
卫秀从不吃甜的,只因着儿时每次吃了甜汤,就会整宿整宿的腹痛欲裂,若是父皇来了,自己还能得喝点止疼的汤药,若是没来,那自己便只能缩在床脚独自一人痛苦呻吟到天亮。
那毒不致命,但却让卫秀从此视糖如砒霜。
所以后来在知道良嫔每日爱喝的血燕窝里掺有慢性毒药时,卫秀也没有告诉她。卫秀知道她迟早是要死的,只是恰好那天夜里失眠,瞧着窗外的月亮又大又圆,便鬼使神差的起身去了玉藻宫,那是良嫔前阵子从皇后娘娘那儿求来的,玉藻宫带有一池天然的暖汤,是皇后娘娘当初封后时陛下专令修建的,虽皇后向来持检并未得去住过几回,但到底是帝后痴情的见证,便是曾经颇得盛宠的柳妃都没能问皇上讨来,因而良嫔在当天下午便迫不及待的搬了进去,还洋洋得意逢人便炫耀了许久。
那天晚上整个皇宫都被月色照的很亮,卫秀连灯都不用打,叩门许久才有宫婢揉着眼来开门,卫秀只头也不回的往内殿里去,便也就在那里瞧见了她正十分痛苦的挣扎,将桌椅花瓶都推倒的程度,却没惊动一个宫婢,睡在外间的侍女瞧着自己来了吓得脸色大变,看了这惨状一眼只故作惊慌的尖叫,连滚带爬的说去寻太医来。
太医自是迟迟来不到的,卫秀便只呆呆的站在原地看着正濒死挣扎的女人,那毒也不知是什么发作起来这般厉害,她整张脸都涨得紫红,不停的抓挠着自己的脖子,看起来像发癔症的狂人,脚上的鞋袜都蹬掉了,额头也不知磕在了哪里破了个大洞,血流了满脸,她那张素日宝贝得跟什么似的脸便被自己的指甲都抓出了几道深深的血槽,她一路朝着自己爬过来,浑身扭曲痉挛得像条蛇,血和口中不断涌出的白沫糊了一地,却在将将靠近的时候停住了,只朝着自己伸出了一只手,脸上的表情却反倒放松了下来,只一直那样伸着一只手,指甲都断了几只血淋淋的创口,忽的露出个笑,眼神有些涣散,却又平静,口中颤颤巍巍的吐出几个字来:
“我·····的·····儿····啊·····”
然后便整个人往旁边一偏,僵直着倒了下去,竟还睁圆着眼,只一动不动的死死盯着上方奢华的穹顶,卫秀那一刻也不知心里是何滋味,不难过,却又笑不出来,只手脚都麻木冰凉,也不想哭,但眼角却滚出几滴泪来,只瞧着眼前还未凉透的尸体,从喉间嘶沙的喃喃:
“娘······”
直到被揽进个满腹幽香的温热怀抱里,卫秀才发觉自己居然浑身都在发着抖,却是杨皇后听闻了消息带着太医匆匆的赶来了,瞧着眼前的惨状只慈悲的叹了口气,眼角落下一行不忍的清泪来,温柔妥帖的将怀中的少年眼睛遮住,一只手轻拍着安慰:
“没事的,没事的,别怕啊,乖,秀儿别怕·····娘亲在这儿呢·····”
庶日宫中便发了丧报,说是良嫔吃得安神丸里有味药与当晚用的药膳相冲,半夜里被魇着了突发急惊风,没救回来就这么去了,太后大怒,下令斩了那乱用药的太医和几个御膳房的厨子,当晚值夜的宫婢也因着失察的罪名被打入了掖幽庭。
自此以后,每月的十五,卫秀都会彻夜失眠。
以往的那天卫秀便都是独自一人登上宫角南门那座最高的阁楼,瞧着凉白的月色将整个皇宫都照得仔细,却又处处都是见不着的阴影,看整个京华都浮在层如纱的朦胧里,有夜忙归家的劳碌客,有彻夜通明的纸醉金迷,鳞次栉比的屋瓦楼阁,是极富极贵,白玉为堂金作马,也是火冷灯稀,归途千里外,就这么待至天色微亮时才回,也不必小睡,只洗漱一番用完早膳,便正是上早朝的时辰。
而后来认识了宋清许,卫秀便也会在那天趁着夜色悄悄出宫,在隐秘安置的别院歇下脚,乔装一番再去往那“私会”的砖墙下等待,有时能等来,有时不能,有时是丫鬟行色匆匆送来的一封薄信,有时却能瞧见佳人穿着身不打眼的暗色衣裙,还谨慎稳妥的戴好遮面的帷帽,就这么一步一小心的披着月色而来,卫秀便倚在墙边,怔怔的看着她走近,葱玉的指尖撩起面纱,冲着自己半羞的屈膝行了个见礼,寒凉刺骨的月色融进她望过来的眼里,却将心都熨烫,她只敛眸有些怯于自己这专注贪婪的目光,脸都羞得通红,明明那么欢喜,偏还微颤着眼睫扬起个故作矜持的笑,轻声的问一句:
“我瞧着今晚月色正好,便想着出来走走,你也是么?”
至那时起,卫秀才信这世间真有那么一个人,能令自己甘愿从日落等到月明,能自她手中接过那还冒着热气的甜糕,一口咬下去,她一面不在意的说只是厨娘的拿手顺便带了来,偏还自以为隐蔽的悄悄抬眼期盼着食客的夸赞,卫秀便知这世人皆爱的甜原是这般滋味儿,口中满是红豆的香气,顺着喉咙吞下去,连心都跟着溢出了甜滋滋的欢喜,叁两口就吃得精光尚意犹未尽,顽劣的少年人还皱着眉故作不喜的挑剔:
“我吃着倒的确觉得有些腻味了,想必姑娘府上的厨娘火候还不到家罢。”
眼瞧着心上的姑娘闻言连笑也垮了下来,只恹恹的嗯了声,眼里都浮起些委屈的泪意来,才懊悔玩笑开过了,起初那点子捉弄的心思早溜没了,结结巴巴的急忙找补,直哄到那扁着的小嘴儿重新再笑得欢心,方才落下心来。
卫秀依然是不吃甜的,但宋清许递过来的红豆糕,便是苦成了黄连,入口也只觉香。
卫秀便已习惯了在每月的十五都想要见她,从还是“宿淮安”时那彻夜的等,到如今推开栖梧院的门便可抱在怀里恣意欢怜的美人,卫秀却并没有觉得更开心,她依旧只在床上做个乖乖听话的夫人,却越发让人心头不痛快,卫秀知道今晚她的沉默不言和之前的每一次都没什么不同,但心底滋长蓬勃的恨与不甘却使得他只想听着她哭求出声,下手便开始有些没轻没重,内侍在屋子里点了情香,起初卫秀并不喜用这些个惑人心神的助兴淫物,他十分厌恶那些受着药物影响而失去理智丑态百出的情形,但这“浮世欢”却不知阮籍是从何处得来,香气幽淡与身体无害,偏还能撩得人动情而不淫情,只令男女之间的那点缠绵烧得更旺些,却又不会漏出贪痴的丑态来。
“这香不是甚下叁滥的物什,只是能勾出点本就蠢蠢欲动的心思罢了,若心如止水那自是起不了什么作用的,臣只是怕夫人因着面皮薄故作姿态,扫了陛下的兴致,这才令人寻了来,陛下若不喜那撤去便是。”
“浮世欢”迷不了无情人的心智,
卫秀便被这句话打动,只因有了这情香做引子,不光是自己心乱,她亦动情。美人便如那露滴牡丹开,亲吻时还知伸出软舌回应,情浓时犹不舍腿间的勾缠,那双嫩生生水汪汪的纤长玉腿便主动的盘上腰间,只化作吸人精气的夜妖,令人忘却这片刻偷来的欢愉,只如情难自禁的眷侣趁着夜色来这一出干柴烈火的私会。
有了贵人心照不宣的默许,栖梧院的情香便自此再未断绝。
可那晚的月圆得太相似,便连情香都解不了心头的寒苦,卫秀便只狠狠的将宋清许欺在身下,身体愈火热的缠绵,心却反而愈酸,美人还只一如既往的沉默着顺从,便惹得卫秀眼底通红的一口狠狠咬在了那雪白莹润的肩膀,一侧的虎牙都深深的陷了进去,只觉得口间满是温热的腥甜,听得身下人痛极的一声闷哼,才有些恍惚的松开了口,低头却瞧见那肩膀一道深可见血的牙印,她的唇都有些红肿破皮了,一身白细的皮肉处处都是触目惊心的吻痕与青紫的掐淤,心下不由一惊,才从自己那失控的心绪中挣脱出来,自己尚还未觉出,但这般过火的情事于宋清许而言必定已成了折磨,卫秀顿时涌起股闯了祸的懊悔和惶然,呆怔着欲言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下示意的问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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