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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闰轻而易举地托起了我的身体,待到我反应过来时,已然跟随着她一同跃入窗外的夜色中。
身体猛然一轻,随后感受到了失重与肾上腺素的激增。上一次这么往下落还是在爱丽丝梦境里的时候——脑海中突然浮现了那座看不见起止的山与那些温柔环绕的云雾。我眯起眼看向远方,此刻落入眼帘的只有错综楼宇缝隙之间露出来的那五座远方的高楼。现在看来,那五座楼和梦中的山峰竟颇有些相似之处,而这个世界与梦里那光怪陆离的场景也有几分神似:都是不认识的莫名其妙的地方,除去这些熟悉的人,根本就还是一个套路。
然而与那个梦不太相同的是,这里的高度十分有限。
眼看着我就要和初闰一起砸到地上,我脑中却异常平静,心如止水,毫不动摇。
要是能干脆地让我砸到地上也好,那我还能夸一句“不走寻常路”,事情变得有点儿意思。但是一种久病成医的惨痛经验告诉我,我肯定不会就这么摔在地上——因为哪能这么便宜我,之后肯定还有更多倒霉事儿的啊!心中的迷雾浸满苦涩,就算此时还被动地和初闰紧紧挨在一块也没法让我挤出笑容:谁知道身边这个人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就算是的话,又怎么知道她是不是表面看上去那样?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我的看人能力早就该受到质疑了。
“你肯定在想,这个人不太对劲是吧?”
在即将落地的一刻,自从跳下来后便沉默不语的初闰突然开口道。
“没有。”
我的回答几乎是脱口而出,自然得连自己都惊讶。
眼前黑乎乎的地面近在咫尺,耳边的风声在这一瞬戛然而止,寂静得不似人间。不过也许本来此处就不是什么人间——说到底我一厢情愿地归类、寻找与过往相似的基点,都不过是自作多情的举措罢了。
“唉,大家都是迫不得已嘛。”初闰的声音里多少带了些无奈。我转过头,看见她并没有看我,而是和我一起看向远处的高楼,眼里有几分怅然。
我的身体猛地一轻,而后发现自己已经停止了下落,转而和初闰一同缓缓向上浮去。
“这是你的能力?”
避开了之前的话题,我转而问起了现在的情况。大约是这样的夜晚让人徒增伤感,我竟产生了一丝抽离开来的想法,只愿意听些无关痛痒的话题:奇妙的超能力、这个世界的状况……最好就是以游览的方式,浮光掠影即可,远远地游离于此地之外。我有预感初闰此番特地前来,是为了揭开一些令人不快的秘密,关于我自己、关于兄弟们、关于过去、关于未来——
但是我已经不想听了。
随着她跃下的那一刻,心里只剩下了一路走来的疲倦与荒芜。
初闰仿佛看出了我心里在想什么,握着我的手突然收紧,转了个方向,与我面对面,目光不再虚浮,而是变得锐利起来,像是直指灵魂:“丁奅,你必须面对这里。”她的语气很真挚。
然而一种被人看破的恼怒从我心里升起,再真挚的语气对我也没有用。但是因为面对的是她,我忍住了出言不逊的冲动,只是用沉默代替了抗议。
“好吧,我知道你现在很累了。”初闰叹了口气,没有说别的,只是无言地带着我飞上了更高的地方。
此刻我们已经在黑方盒子楼群的上部,底下是星星点点的灯光与纵横交错的陌生道路。冷风吹的我脸生疼,眼角都不自觉地开始分泌泪水,以此缓和高空的寒冷与干燥。
我也叹了口气。之后初闰再次叹气。
搞什么,叹气大赛吗?
在空中俯瞰地面,接二连三的叹气之后,我们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我紧紧握着她的手,没有说话,只是继续着久违而酣畅的笑声。我们好像两个新生的傻子一样笑个不停,悬停在高空中,在冰冷的空气中一同望向脚底那片光亮。
这片陆地与我所认识的似乎不太相同——这里是地球吗?应该是的吧,我不至于连这种事情都记错。然而这里并不是我所认识的那个地球:虽然我很少有从高空中俯瞰的机会,但是我也清楚地知晓地球上不至于存在这样的地方。至少在我存活的年代里没有。我感受着从初闰指尖传递过来的些微温暖,艰难地转动脖子,将底下的景色拼命烙进脑海里。
地面灯光的分布呈现出规整的几何形态。毋庸置疑,这肯定是人为区分的结果,但是在我看来,这种划分为免有些俗套且乏味:围绕着中央的五座高塔,环绕着一圈灯光,这些灯光较为密集,较为明亮,至少相对于其他部分的来说是这样;这圈灯光外面绕着一圈更大范围也更为分散的光芒,只在某个地方较为集中,其他部分只有星星点点寥落的灯火而已。这两个嵌套的同心圆又被从中央那栋高楼辐射出了几道黑色的直线,将内外环都划分为五个部分,与环绕着中央高楼的四栋亮着不同颜色灯光的楼微妙地错开。
黑色的线从高空中看也宽阔而笔直,在内外环的部分有些微妙的差异:内环的区分线更宽一些,外环的线稍窄一些。然而不论是内环还是外环,这些黑色线条所在的部分都毫无光点,透露出一股冷漠的气息——有点公事公办不近人情的意味,这让我想起来任教授身旁那个一脸假笑的女研究员:除了披上了人皮,她和这些线条在我看来并无本质区别。更让人心里一寒的是,除了两个圆环所在的区域,再往外竟然就没有了灯光的痕迹。黑色的线彻底融入外面那一大片黑暗,看上去就像是这些灯光被黑暗所包围囚禁一般。
指尖那团小小的温暖轻柔地移动着,仿佛有团微弱的火苗在我手背上游走。
初闰的手覆在我的手上,抓着它在空中移动着,对应着下面的区域。她的声音离我很近,气息吹得我的耳朵一阵痒痒的。
“这是灵1区,顺时针方向是灵2区、3区……依次排列,最后是灵5区。”初闰与我的手一起指向了外环的方向。然后她将手移向狭窄的内环,“和灵1区对应的是火1区,借着是2区……一一对应。”她停下来,转过头看着我的眼睛:“你想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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