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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林府外头来了两个灰头土脸的道士找薛大和尚。薛蟠出去一瞧便乐了:忠顺王爷本尊竟然八百里加急跑来扬州。之前他还有几分踌躇,忠顺这厮寻找萧四虎会不会只因偏执——毕竟原著里头有案底;到了此时他已不疑了。嗯,虽说薛蟠得到那位的踪迹纯属巧合,但合约既定岂能不收钱?
忠顺王爷横了他一眼:“多少?”
“额……”本以为人海茫茫天晓得何时能找到,卢慧安又忙的厉害,薛蟠还没让人正经给此事报价呢。想了会子老实道,“我那大掌柜这些日子不得空,价钱还没算出来。那算了以后再给吧。”
忠顺随手摸出一叠银票子甩给他:“够不够?”
薛蟠忙点了点,竟有七万两之多!妈呀他们王府究竟多有钱?忙说:“够了够了!等算出来贫僧再找给您老。”
“不用了。”忠顺财大气粗,摆摆手。“多的赏你。人呢?”
薛蟠笑得见牙不见眼,收起银票子合十诵佛,正色道:“多的不算您赏我,算您谢我。告诉你吧,我把你姐姐说通了。”
“嗯?”忠顺有气无力道,“什么说通了?”
薛蟠扯扯嘴角:“装!您老接着装!贫僧早就看出来了。”乃凑近他跟前低声道,“我把明太太劝妥了,她会接受你喜欢的人,不论那人是谁。”
忠顺一骨碌坐了起来,两眼瞪得滚圆。过了片刻,一把薅薛蟠的衣领子:“什么意思?!”
“喂喂!贫僧是直男!阿弥陀佛。”薛蟠忙从他手里挣扎出来,抱怨道,“贫僧这僧袍挺新的别给扯坏了。你不是听清楚了么?字面意思。明太太终于明白了姐所不欲勿施于弟。”忠顺王爷眯起眼睛盯着他。薛蟠又念了声佛,“对了,有件事我先告诉你啊。萧四虎没娶老婆,有个养子今年十八岁。”
忠顺登时呆了。半晌,眼中直愣愣滚下两行泪来。若是平日,这模样定然挺好看的。偏今儿他这脸实在太灰,眼泪径直在脸上洗出两道泥印子,莫名显出几分沧桑来。薛蟠不忍看,合十阖目弯腰行了个礼。忠顺一面掉泪一面瞪眼:“行礼作甚。”
薛蟠肃然道:“贫僧敬重世间有情人。明道长跟我来。”乃转过身。忠顺又怔了片刻,猛的站了起来。薛蟠想了想回头道,“那个,您老要不要去洗漱一下。”
“不用。”忠顺抿嘴道,“快些。”
薛蟠低头看自己今儿可巧穿着僧袍,遂命人拉马。回头悄悄瞥了两眼另一位道士,此人也是一张极方的四方脸,若立在赵文生身旁绝对比觉海赵二锁像他兄弟。遂带着两个道士直奔城郊。
一时到了庄子门前,薛蟠跳下马长诵一声“阿弥陀佛——”庄子看门的是两个正在养伤的山匪,走出来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来人,薛蟠合十大声说:“烦劳两位好汉前去通报——就说,金陵栖霞寺僧人不明,与京城大高玄观的两位道长,特求见铁面夜叉萧四虎大侠。”
两个山匪面面相觑:薛大爷这是唱的那出啊?一个机灵些,瓮声瓮气道:“你们等着,我们进去问一声。”
“多谢好汉。”薛蟠心里给这山匪点了个赞:随机应变,就是演技差了点。好在忠顺王爷这会子整个人都绷直了,压根没留意旁的。待他二人进去,薛蟠回头低声道,“明道长,你觉得萧大侠能听懂‘大高玄观’这个典故么?”
忠顺正遐思天外呢,闻言方回神,哼道:“他知道个鬼!”
“您赶紧下马吧。”薛蟠道,“不然待会儿不方便揍人。”
忠顺下马道:“揍人作甚。”
“您老要是不揍人,贫僧的卦可就要算错了。”
不多时,庄中传来急促脚步声,薛蟠兴致勃勃打了个响指。只见陶啸刮风似的跑了出来,直撞到他们跟前喊道:“和尚!你哪儿听来的萧四虎这名字。”
薛蟠不言语,伸出右手食指往身边一指。陶啸目光转动,登时呆若木雕泥塑。忠顺微笑道:“现如今正在九月,比二十年早了半年。”一语未了,泪如雨下。
薛蟠在旁等了半日,他俩既没有抱头痛哭,也没有拳脚相向。忠顺好歹还掉了眼泪,陶啸只怔怔的立着。乃引风吹火道:“萧大侠,明律道长亦有一养子。”
陶啸一愣。半晌,终于红了眼眶子:“……何苦……”
薛蟠加了一句:“他的懒状跟你毫无二致。”他俩还没反应。薛蟠终于决定放大招。“明道长,你可把贫僧哄得苦啊!萧大侠分明是辽东人,您怎么说是重庆的?贫僧派了多少人辛辛苦苦去重庆翻山越岭的找啊,重庆四周方圆六天路程的地皮子都快让贫僧给翻过来了……”当然是不可能的。
话音未落,忠顺王爷眉头竖起:“姓萧的!你扯谎!”抡起拳头直砸过去。
耳听“咚”的一声,陶啸小腹结结实实挨了一拳,分毫未动;倒是忠顺不由自主甩了两下拳头:看意思手疼。陶啸苦笑道:“这招还是我教你的。力气倒比从前大了许多。”
这回可好,忠顺瞬间解锁狂暴状态,大吼一声抡拳就砸。陶啸不敢还手,硬扛着。薛蟠在旁拍手喊道:“别打脸啊!人家萧大侠靠脸吃饭的!”忠顺王爷是谁啊?骄矜跋扈的京城纨绔头子,你说不打脸就不打脸?本王非打不可。果然一拳砸在陶啸脸上。薛蟠在旁笑得合不拢嘴:阿弥陀佛陶四舅哇贫僧说什么来着?您果然会被人暴揍吧。
正看的开心呢,忠顺忽然住了手。大伙儿都一愣。忠顺转身就走,抓住缰绳就要认镫。陶啸也顾不得鼻青脸肿,急喊:“那是我师父家!我打小在那儿长大的!”忠顺身形顿了顿。陶啸接着说,“幼时我曾得了种怪病,遍请名医都治不了。彼时我家正在四川,父亲听说山间有位怪医能治那病,便抱了我去求他。师父说,那病极麻烦,少说得治四五年。父亲一口答应。谁知才过了半年,我家要离开四川,便将我留下。我在那儿住了七年有余,辽东却是打小没去过。实在重庆府才算我家乡的。”
忠顺慢慢松开了马缰绳。薛蟠喊道:“明道长,贫僧特意留了一个问题没替你问。不知萧大侠何故特特挑了三月十四告别?次日便是十五,月亮不是更圆些?”
忠顺哼道:“无非特为着不圆罢了。”竟又抓住缰绳。
陶啸忙说:“不是因为那个。十五日我便要走了。”
薛蟠沉声道:“离京的日子是你们家自己择定的还是太上皇勒令的?”
忠顺大惊,扭过头去。却见陶啸面上浮出一丝苦意:“圣人命接旨后五日之内务必离京。”
薛蟠冷笑两声:“果然与贫僧猜的一般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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