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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绾当机立断,向秦始皇磕请:“陛下,今晚臣心中昏昧,应对诸多犯错,臣请先告退,回去好好反省!”
他得赶快回去,把消息传递给那些儒生们。
这些儒生,正在酝酿新的舆论攻势,配合王绾和宗室贵族。如今局势有变,儒生们若是还按原计划行事,必将坏了大事。
再也顾不上给赵高使绊子,阻挠赵高复出,王绾只想赶快离开这里,紧急做些布置。
这时,一直匍匐在地、动也不动的赵高,突然轻轻地咳嗽了一声。这一声,十分轻微,似乎是他刻意压制的,但却已经足够让秦始皇听见。
秦始皇脸上怒色仍盛,不耐烦地指着王绾道:“你先留在这里,不得离开!”
纵横官场如此多年,经过许多大风大浪,王绾本来也已经养成了息怒不形于色的本事。尽管心中焦急、甚至是惶恐,但在秦始皇的盛怒之下,他也不敢再多争辩,只能飞快地在脑海中另想对策。
高高在上的秦始皇,再也不理王绾,怒气难消,独自在座位前走来走去,很快便又做出了系列决断:“赵高!”
赵高立即又匍匐着,从门口爬了回来,道:“小人在!”
秦始皇厉声道:“你的文章写得好,李斯现在不在,就由你来拟旨!”
王绾又是一震。今晚的形势,真是越来越往不利的方向发展。
赵高复出担任中车府令,从此成为离秦始皇最近、掌握许多最高机密的人,这本身已经于他们这边不利;然后,赵高又被指派为秦始皇最为宠爱的公子胡亥的老师,这对他们这边、尤其是公子扶苏而言,更加不利。
现在,赵高转眼又成为了和李斯一样,可以为秦始皇拟旨的人。这就意味着,未来的赵高,将更加得到秦始皇的信任,更加掌握大量最高机密,权势更大,自然,对于王绾这边的阵营,就是越发不利了!
这一切,似乎都是刺客事件带来的变数。此时此刻,王绾也是真的痛恨起兰池的那个据说是成蟜之子的刺客来了。
他这边还在急思对策,赵高已经毫不迟疑地抓住了机会,动作十分敏捷,就已经爬到桌子边,拿起了拟写圣旨的笔。
秦始皇口述道:“从现在开始,严禁天下之人胡言乱语,有敢妄议朕之过往,谣言诽谤朕之身世者,以谋反论,夷三族!”
赵高走笔如飞,迅速把秦始皇的口述,转化为圣旨文字。
秦始皇继续下旨:“朕素来仁慈,昔日成蟜在屯留叛乱谋逆,军吏虽然都已经被斩杀,但屯留附逆的贱民,都没有严惩,只是被迁往临洮。即刻令陇西郡发兵,当年因成蟜大逆而被迁往临洮的贱民,全部坑杀!”
赵高埋头疾书。秦始皇说什么,他就写什么。几乎是秦始皇话音刚落,他的圣旨便已拟好。
王绾再也无法沉默,忙道:“陛下,迁往临洮的贱民,足有数万之众!当年成蟜谋逆而他们未能反抗,也大多是因为被裹挟,迁往临洮已经是惩罚。纵然现在查明兰池刺客就是成蟜逆子,那也只是成蟜余孽,与已经迁到临洮的贱民,又有什么干系?此时兰池在逃刺客尚未缉拿到案,却因其一人而坑杀数万之众,这绝非仁政之道,必将使天下质疑陛下推行仁政的诚意!”
秦始皇怒道:“开口仁政,闭口仁政,朕看你王绾已经老糊涂了!仁政只能施加于天下忠君爱国之人,对于成蟜余孽,讲什么仁政!朕就是要让全天下都知道,凡与成蟜逆贼有任何牵连者,都将为朕不容,杀无赦!朕就是要让天下再也无人,敢沾染成蟜余孽,让那成蟜孽子,再也无处容身!”
说着,秦始皇冷哼一声,道:“什么坑杀区区数万贱民,就不是仁政之道,就会使天下质疑朕!朕削平众国,统一天下,杀的人还少吗?王绾,你别忘了,许多人,还是你们王家替朕杀的呢!王翦、王贲父子,杀的人又哪里少了?现在你王绾与那些竖儒勾搭在一起,开口仁政闭口仁政,是想要为你们王家洗刷暴虐好杀的名声吗?是想要朕来独自承担残暴之君的骂名吗?”
王绾吓得浑身一哆嗦,忙道:“臣不敢!臣罪该万死!臣只是亲眼所见,陛下削平众国,统一天下,结束千年战乱,让百姓从此得享太平,古今仁君,没有超过陛下的。且天下一统之后,陛下大量提拔儒生,尊崇儒教,为天下百姓安居乐业殚精竭虑,使天下百姓尽皆温饱,若能这样继续下去,天下百姓谁不会归心我大秦,我大秦江山必将如陛下所指,千世万世传承不竭!臣只是唯恐陛下因为刺客事件,而重启杀端,使天下百姓误解而已!恳请陛下明察!”
秦始皇冷哼一声,不再理他,又继续对赵高下旨:“天下官吏,应开展专项打击,以抓捕、防范刺客为第一要务!有治下藏匿刺客而未及时发现者,或发现刺客而不能及时捕获斩杀者,即以对朝廷不忠论罪,从严惩处!”
赵高自始至终,不发一言,只是走笔快书,迅速地把秦始皇的话变成圣旨。
秦始皇继续道:“郡县官吏,为缉捕刺客,得采取非常措施,对胆敢包庇纵容刺客者,可以就地正法!”
赵高的笔,始终未停,迅速地又把秦始皇的话变为了圣旨。
王绾十分清楚,这些圣旨意味着什么。
消灭六国、统一天下之后,秦始皇本来已经采取了比较宽容、开明的政策,比如说大量提拔儒生、容许他们参议朝政,又比如说鼓励百姓开垦土地安居乐业,而禁止官吏过度扰民,等等。
但,现在,为了抓捕刺客,秦始皇下达了这一连串旨意,实际上是意味着执政风向正在发生逆转,将使得许多人,将因为说错了话而被论罪,天下的百姓,都将为了抓捕刺客而被各级官吏严加管束,乃至像沛县的那一百多个百姓一样,被肆意杀戮!
可他,现在已经不敢再向秦始皇说什么。他只是预感到,很快就会有更大的事情发生!
只听秦始皇还在给赵高口述旨意:“天下吏民,有缉拿刺客有功者,比照战功,予以重赏!沛县第一个缉捕到一名刺客,虽非兰池之盗,也数第一功!沛令晋爵一级,赏五百金,刘信以得甲首(军官的首级)论赏,赏爵一级,赏百金!其余沛县吏民,以此论功行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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