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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里说清楚呢,但要是人家成心不接也不回,那就是巧妇也难为无米之炊,向荣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半靠在墙上,无奈地冲向欣哂笑了下,这感觉有点像是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时节他和周少川还算是形同陌路,彼此见了面也不会打一声招呼,而半个学期以来发生过的种种,又好像在一夕之间被抹了个干干净净……
这大概,就叫作一夜回到解放前吧!
要不,干脆等明天吧,向荣阿Q似的自我安慰了起来,去学校应该还是能碰见到周少川,毕竟这都快到期末了,少爷总不可能一直不出现,就算真不上课不划重点,他至少也得来考试,届时一定能找着机会堵上这厮,再把事跟他交代清楚。
这一晚,向荣睡得不怎么踏实,先是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了半天大饼,后来好容易睡着了,梦见的却又都是周少川面无表情的扑克脸,之后干脆还和他打了一架,八极拳对战自由搏击,谁胜谁负一时没分出来,但是打得特别累,早上起床那会,只感觉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一股紧绷的酸涩感。
不是说好要用平常心对待嘛!可这状态已经明显不够“平常”了,向荣边刷牙洗脸,边梳理着自己内心的细枝末节,也有点想搞清楚自己这么在意的真实原因——究竟是害怕这段刚刚开始的友谊夭折呢,还是怕自己当且仅当的唯一一次疑似“暗恋”,就这么土崩瓦解、无疾而终?
还是注意心态吧,他再一次提醒自己,不能再在单相思的路子上这么一骑绝尘下去,想想人家周少川要面对的,可是才刚敞开一点心扉就横遭暗算,刚刚交到一个朋友就疑似遭遇了背叛,这打击可是有点大了,更何况周少川还是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人,让他来找自己确实有点难,那就还是自己主动一点吧,何况向荣也清楚地知道,他对周少川有解释的义务和权利。
匆匆回忆了一下少爷全天的课表,向荣估计大概率要到下午才能碰上他,没成想上午第三节课还没开始,他居然已经在阶梯教室的最后一排看见了周少川。
合着他还知道来上课呐,向荣不觉咬着后槽牙暗想,此时因为见到了真人,心底即刻涌上一股因为饱受冷落而滋长出来的怨怪,这种情绪甚至压倒了原本急于解决问题的心情,向荣也没多想,只让人把他扶到了后门,而后自个儿蹦跶着跳了几步,站在了最后一排靠边的过道上。
“你是卸载了微信还是成心不看?我给你发了几条,还打过电话、去你门口敲门,你至于一条都不……”
冲口而出的这句诘问还没来得及说完,周少川却腾地一下站起了身,一言不发地从向荣身边走过,径自出了阶梯教室的大门。
向荣:“………!”
这真是一点机会和情面都不给了?看来在不知情的状态下,他一早已经被周少川预先判处了死刑,可那也不对啊,向荣纳闷地心想,就算是法官在宣判前,也还是会允许被告人先作一段自我辩护,他却连这个机会都被彻底剥夺了?更别提,他此刻充其量也还只是个犯罪嫌疑人而已!
憋了一晚上的气,至此一下子全泄了,心头浮起了两分无奈,七分尴尬,还有一分大约是伤感,向荣坐在周少川之前坐的位置上,一节课下来,根本没听进去几句划重点的内容,倒是成功地把“失魂落魄”四个字挂在了脸上,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神思不属,整个人如同一只霜打了的茄子,彻底蔫了。
然而周少川却不是有心要避开他,只是当时手机刚好震了几下,他知道那应该是“翟女士”来电,至于向荣要跟他说的话,他心里一直都有数,不过眼下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比起听那些关于“莫须有”罪名的辩白,他倒觉得此时此刻更需要向翟女士表达清楚自己的立场。
“我知道事是你搞出来的,”周少川才一接起电话,便即直截了当地说,“想让我在这待不下去,然后申请转去你安排好的学校?”
翟女士明人不做暗事,承认得完全不打一丝磕绊:“我只是帮你检验一下人性,别以为和他们打了一场比赛,就能收获什么友谊,那些人那么快就猜到了是你,回帖的人里想必还有不少你的队友,他们私下里已经开始传你的八卦,想想看,这样的朋友,真的有必要留恋么?”
她略微停顿了一下,心情很好似的轻轻笑了笑:“你想找个没人认识你的地方,过两天清净日子,这件事我已经让你做了,玩过就算了,你是注定不可能籍籍无名的,J大虽然还算不错,但对于积攒人脉没有任何帮助,何必浪费时间、虚耗生命,人生苦短,不要总想着和那些毫无意义的人搅在一起。”
周少川轻嗤了一声:“说了这么多,我就听见一句有用的,你承认帖子是你找人发的,可你觉得这能打击到我什么?那是你的私生活,你的丑闻,连你自己都不怕公诸于众,我又有什么好在乎的?”
“要真是不在乎,你就不会接我这通电话了。”翟女士胸有成竹地说,“你长大了,事事都想要自己拿主意,可惜阅历不够,也没见过人心鬼蜮,现在他们知道了你的身份,未来会有很多人想要巴结你,还有更多的人会在背后对你指指点点,到那个时候,你就知道什么叫人言可畏了。”
“知道了又怎么样?”周少川冷静地反问,“要我学你那套用玩世不恭的态度去对抗非议?还要自以为是的觉得自己很强大?你就这么着急一定要把我变成你的同类?”
“错,我只是不想你变成你爸爸的同类,”翟女士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你坚持不肯来香港和我一起生活,是因为你新结识的朋友吧,那个叫向荣的男孩子?”
突然在这个时候听到向荣的名字,周少川心口没来由地一紧,他冷冷应道:“你那么怕我走上我爸的老路,那你可能真的要失望了,虽然homosexual不遗传,但还是会有暗示效果,我耳濡目染,说不准也逃不出这条路。而且不是他,将来也一样会有别人。”
“你要怎么玩我不管,”翟女士的语气明显严肃了一点,“但连你爸爸都很清楚应该做什么,所以这点我不担心,可我毕竟是你妈妈,我不希望你过得太辛苦,有些事没必要想当然,你现在只是还没遇见一个真正令你动心的女孩,那么为什么不试试看呢,或许,你可以比我和你爸爸……走得更远,收获得更多。”
这几句话说的,倒真挺像个饱含深意的母亲的肺腑之言了,可惜来得太迟了,周少川半点都不欲领情:“你的说辞太没说服力,而且还有点讽刺,当年你如果肯听外公劝,不那么一意孤行,后来的故事可能会轻松美好得多。既然已经发生了,你改变不了过去,也阻止不了将来,包括我怎么走我的路,现在我再正式通知你一次,除了J大,我不会接受任何其他学校,除了北京,我暂时也不会考虑其他任何城市,希望你能接受我的选择。”
“不要逼我,少川。”翟女士的耐心微微有些告罄,“别逼我停了你的卡,冻结你账上所有的钱……”
这方法太传统了,威胁也有点过于老派,周少川不屑地打断道:“怎么你忘记查了么?奶奶曾给我留过一笔信托基金,我现在成年了,完全可以自由掌控这笔钱,光靠它,也足够让我在北京生活得很好,所以您还是省省吧,让咱们互不相扰地生活下去,另外同作为受害人,我会永远对您保持一份在相安无事下才会有的尊重,希望您也能够投桃报李,不要来我的生活里搅局。”
说完,他当即挂断了电话,其后从兜里摸出一根烟,点燃它狠狠吸了两口。看看时间,距离上午最后一节下课还有半个多小时。而以他对翟女士和他们这一类人的了解,他并不认为自己适才的话真能起到决定性的作用,事实上,无论他怎么表述,她都一定会一厢情愿地认为向荣目前来说对他很重要,所以,她一定还是会有所行动!
悠悠吐出一条笔直的烟线,周少川竟忽然有些期待此刻在他脑海中呈现出的那个画面,甚至于希望想象中的这一幕,能够尽可能的快一点发生。
因为说到底,那才是真正考验人性的时候。
第27章诱惑
抽完一支烟,又看了看向荣之前发过来的那两则信息和几个未接来电,周少川再度返回了之前的阶梯教室。
他从另一侧后门进入,坐在了最后一排靠边的位置上,距离向荣此时待的地方,大概得有一整个阶梯教室那么远。
教授还在讲台上强调着考试重点,周少川明目张胆地往另一侧的门边看了看,见向荣规规矩矩坐在位置上,目视前方,完全没往他这边瞧一眼。
余光当然什么都看见了!毕竟那么大而醒目的一只活物走进来,向荣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呢?但这一次,他确实已经不想再用目光去探询周少川了。
该说的、该做的,甚至该有的主动他都有了,对方完全不接受,还能让他怎么样呢?等会下课后再跟他在教室里上演一出“你听我说”,“我不听,我就不听,不听不听王八念经”的奇情对白吗?
想开点吧,向荣对自己说,好好划重点,也给周少川一些时间,也许能等到他愿意接受自己的解释,也许迟迟等不到,总之这段刚刚生发出一点枝枝叶叶的友情,已经在风雨飘摇中快被打落掉所有的嫩芽,行将委顿于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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