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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睿口渴,在桌边吃了口茶,一回头见她像个粽子似的不肯动,才明白是要等他出去才肯到那纱帐后头换洗,他笑了,走过来,低头看着她,轻声咬牙,“掩耳盗铃。”
她羞得像只熟透的小樱桃,可就是拗着不动。齐天睿不再理她,动手解自己的湿衣裳,“你赶紧着啊,你不洗我可洗去了。”
眼看他褪了外头的罩衫又去解中衣儿,莞初裹了袍子一溜烟钻进了纱帐后头。只是……这也叫帐子吗?透薄的纱,外头分明就还是清清楚楚的,还有那高处的多宝阁,各式的西洋小玩意,晶莹剔透,都能映出人影来,这要是脱了,还不得……
想起将才水中的尴尬,那红晕未散的小脸又烫烫的,莞初轻轻抿了唇,将才……他抱得好紧,虽说……虽说是为了救她,可怎的……那么久?长这么大,头一次被人这么抱着,热泉也不及他怀里一分的热,浸在水中依然嗅得到他身上淡淡檀香的味道,不知是他瘦了还是那太用力,那骨头的力道要捏碎了她似的,他从来霸道,连救人也是这般……想起小时候,坐在他膝头,他轻轻地拢着她,怀里暖暖的,她一时适宜就睡着了,那怀抱比今日这个……好多了……
正自己悄悄琢磨,忽闻身后哐当一声,莞初扭头,房中已空无一人……
……
入夜,暖了一整日的天空上了云,无星无月,昏沉沉的暗。按着他之前的吩咐廊下又挂上了灯笼,花花草草都有眼色,连角落的灌木也清楚,不觉灯火通明的耀人眼,静悄悄,一院子暖暖的橘光。
房中的玻璃灯,莞初依旧只用了一盏,这一来,那高大的板壁上各式的摆设都又有影子,晃晃的。一个人坐在偌大的房中,守在桌边,已是大半个时辰过去,笔下的宣纸上只有滴下的墨点,脑子里都是那清凌凌的水声,口鼻中……不见水汽,只有檀香……
低头,洗得柔柔的发丝垂落,影子落在纸上,丝丝缕缕;金色的小鸟儿栖卧在软软的肩头,烛影扣在墙上,安安静静的……
下午沐浴之后就再不见人,今儿他怎的也不说一声就走了呢,是不是恼了……后来听秀筠说二哥下午来瞧了瞧就往柜上去了,晚饭也没有回来用,不知道今晚回不回来歇?
外头起了打更的竹梆声,莞初揉了揉眼睛,“啾~”小鸟儿轻轻叫了一声,莞初扭头,轻声道,“莫急,再等等,才将将敲了三更,一会儿说不定他就回来了。”
“啾~”小鸟儿听话地应了一声,重卧下,圆圆的小绒球。莞初歪歪头轻轻碰一碰它的小脑袋,“等哥哥回来,唱给他听听,啊?”
门栓轻响,莞初一个激灵,赶紧起身去开门……
☆、第55章
……
早春的天一入夜便经不得冷露湿寒,廊下站着,周遭花草灌木的清香渗着丝丝寒气,将这一路的急赶托得如此突兀,耐不得,淡淡汗热的味道。
齐天睿擦了擦额头,轻轻吁了口气。后晌离家前,傅广问起明日之事,今儿柜上的伙计们也都说起明日之事,齐天睿一时语塞才发觉头脑空空,平生头一次他竟是忘了这日子。原本往年总是一处宴,一处私会,今年叶从夕难得在金陵,必该有聚,只是此刻,他却毫无心思……
厚重的雕花门隔着,房中安安静静的,偶尔一两声清清的鸟鸣。满院子柔和的光亮,他站着边缘,身上的燥热渐渐平息。丫头就在门那边,不知在做什么,想着她逗弄那鸟儿的模样,啾啾的,不觉唇边一丝笑,心忽然就静。
齐天睿自认从不是个克己之人,随性随心,红尘肆意。彼时将她抱在怀中,堪比那日酒醉,远过那日酒醉,清灵的眸满满盛着他,薄绸的衣衫下暖香如玉,说是把持不住,实则不过是原该如此……
只是没想到,心竟发颤,颤得他只能下力气狠狠勒紧怀中方得解释,人一时空乏,一时燥起,就在那池水中,她乖乖地受着……
难得在柜上分神,噼里啪啦算盘进账的声音,只像那砂纸磨着琴板。今儿他幸而赶回,她幸而做琴,更幸而弄脏了自己。每想及此,眼前那小模样不清,只见满怀娇娇,俏俏的桃红;耳后是淡淡香甜的女儿气息,只有她,轻轻撩拨……
女人,或雅,或艳,或涩讷,或泼辣,或庸庸蠢蠢,亦或者,似千落一般凄然绝色;只是,哪个似丫头?山间灵泉旁一只野长的小兔子,误闯人间,欣欣然,丁点的小事;咽得下薄凉,耐得住寒苦,万般刁难难不住她的日日精心;千重烦扰,扰不了她的晶莹剔透;天大的事压下来,慌慌的,寻不得倚靠也敢承当,不到最后关头,绝不收兵言败;最难得,懂得去扛那破碎的结果,坦荡安然,心若止水。男子,又如何?
天边一颗独世的小草,天地甘霖,我自生,我自逍遥。精灵一般的小性子,总是处处惹人,惹得恨,惹得爱,惹得他火起火落。谁还瞧得见那小模样,谁还瞧得见那一双眼睛勾魂摄魄,纵是生得天仙一般,也埋没,真真是暴殄天物……
忽想起一句话,“一颗玲珑心,满怀俏心思。”,然也。
想到此,他轻轻笑了,深深吸了口气,夜的清凉,草木芬芳,沁入脾肺……
她总是讨好他,小嘴儿甜,“相公”两个字像是他的名讳,只管欢快地叫,明明假意惺惺,可他就是受用。想起那日头底下锯末子乱飞,飞在她周身上下,似那蝶儿轻舞扰起花粉翩翩,妙不可言;想他敛尽八方,聚齐满楼珍奇,竟是得见自己的丫头纤纤玉指挖木头做琴,老天真真是待他不薄……
不管她是谁生的,为何而生,哪怕就是泥捏的,也是可着他的心做出来;小傻丫头,你不该往我跟前儿来,不该等着盼着要嫁给我,岂知我就是你从未经过的事,从未碰上的难,怕,是不怕?
大手抚上门环,声音极轻,果不其然,里头立刻起了欢快的脚步声,他眼中顿生笑意……
“相公,你回来了!”
门还未打开,小声儿已然飞了出来,随后是一张惊喜的小脸,廊下橘红的灯笼照得两只小涡儿浸了蜜一般甜甜地点在唇边;一身银丝雪绸的中衣儿,发丝轻柔一边卷起一个小揪揪,白玉晶莹,细若凝脂,不施脂粉,不着金银,只有肩头卧了一只绒球球的鸟儿。
齐天睿歪头瞧着,想着眼前这景致多少银子他肯换?
“相公,”
他眯着眼,下巴轻轻一点,“你怎的把它弄房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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