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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老太太等不到他的回应,怒气习惯性地蹿起,又很快落下,是她忘了,老大早就不是以前对她恭敬又百依百顺的老大了。
“老大,不管你怎么对娘不满,但你是娘的儿子,娘心里总是记挂你,总是为你和你一房着想。”齐老太太一开始说这话只是为了和缓母子间的冰冷的关系,但说到后面,恍惚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你看她把他拉扯大,又给他娶了媳妇,他家那两个丫头片子要上学她也没拦住,这还对他不好吗?
只是她以前不爱将这些说出口,竟连自己都蒙蔽了。
心里有了这错觉,她再开口就理直气壮起来:“老大,你妹妹给齐悦在城里寻了个好亲事……”
齐传宗脸色立变,目光唰地射了过去,齐老太太摆手:“你先听娘说完,那小伙子的爹是个厂长,就是你妹妹和妹夫工作的那个什么机械厂。你想啊,他爹管着那么大的厂子,级别高,工资也高,还分了一个小二层楼,生活不知滋润呢,齐悦嫁过去就是去享福的。而且你妹妹也说了,只要齐悦嫁过去,那个厂长就给她安排进厂长当干事,工作轻松又体面。这样的亲事,不是比嫁个雷家那个穷当兵的守活寡要好太多吗?”
齐传宗插不进话,脸早已经黑了,等她说完,张口质问:“齐悦已经跟雷家订了亲了,娟子却将她说给厂长家,是想要我们齐家被人戳脊梁骨吗?”
“戳什么脊梁骨?”齐老太太跳了起来,“一家有女百家求,这是咱老齐家会养闺女,别人只有羡慕的份!况且,雷家的亲事根本没有说死,只是有个意向而已。他家明年不一定能拿出八百块的礼金,到时雷家拍拍屁股就走人,齐悦怎么办?被人退了两次婚,她以后都不用再嫁了,连累得她下面的弟弟妹妹都不好寻亲事。”
齐传宗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眼底闪过迟疑。
同一时间,齐家不远处的空地上,齐月娟没有第一时间说亲事,而是拉着齐悦说工作的事:“悦丫头,姑姑跟姑父废了好大劲才给你在厂子里寻了个位置,是当干事,就坐在办公室里批批文件,组织一些活动就行,工作轻松又体面,工资比工人还高一等,不知要羡慕死多少人呢!”
天上掉馅饼,不是砖头,就是馅里有毒,况且她对这份别人眼里的好工作并不感兴趣,淡定地反问:“既然是姑姑姑父使了力气得来的好工作,姑姑为何不去当这干事?”
齐月娟被噎住,心底恨得磨牙,面上还带着笑:“这干事要高中文凭,姑姑只上到初中毕业,就是想去也是不成的。”
齐悦轻笑一声:“姑姑忘了,我今年辍学了,高中毕业照是拿不到的,这干事的工作怕是让姑姑和姑父白费心了。”
齐月娟见她笑了,却以为她是苦笑,这便是入了套,忙道:“不白费心,只要你答应一件事,这干事的工作还是你的,文凭可以以后再补。”
齐悦目光一闪,这是要说到正点上了么?
“要我答应什么事,说来听听。”齐悦忽然生出一丝兴致,想看看这上蹿下跳的便宜姑姑到底有何目的。
齐月娟却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朝她问道:“姑姑这次回家才从你奶奶那得知你订了亲,还是个当兵的,你有没有想过嫁给当兵的,以后会过什么样的日子?”
不等她回应,齐月娟又继续道:“你会被留在老家,一年到头都可能见不到他的面,那就相当于活寡啊。你个小姑娘,现在可能还无法理解守活寡的苦,但姑姑是过来人,姑姑告诉你,那种事没开始还好,一旦开了头,咱女人跟那些开了荤的男人没什么两样,但你男人又不在家,那就得熬啊,那滋味,啧啧。”
齐悦:“……”这黄腔开得她一个前世今生都母胎单身的姑娘无法接啊。
“悦丫头,姑姑是不会害你的,那当兵的没什么好,又穷,又不能守着你,别说那件事,就是平日里受了苦受了累都没人诉说,你还得伺候他一大家子……”齐月娟越说越起劲,大有说不服她也要说晕她的架势,但齐悦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让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脸有点绿。
“他说结婚后,让我随军。”
原本齐悦没有随军的打算,但被便宜姑姑普及了一堆两性生活,她有些犹豫了。
齐月娟噎了好久才重新发出声音,嗓音尖利:“不可能,不到副营级,家属根本不能随军!”
齐悦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难道奶奶没告诉你,我未婚夫已经是营长了吗?不然奶奶哪里会开口要八百礼金,普通的军人哪里能随便拿出八百礼金。”
齐月娟冲口说道:“你奶奶要八百礼金是想……”话说到一半忽然住了口,但不住口又怎样,难道要说她娘成心要毁了她和那当兵的亲事。
不过,她娘到底知不知道那当兵的已经是营长的事,齐月娟神色变幻起来。
欣赏了一下便宜姑姑的变脸,齐悦心情忽然很好:“姑姑,你看我以后是要随军的,再去厂里工作就不合适,您去推了吧,或者看看姑父家有谁合适。”
齐月娟只觉得自己如跳梁小丑一般被人戏耍,脸色又红又白,咬着牙道:“齐悦,就算你那当兵的未婚夫再好也是农村的,不一定什么时候就退回来当了泥腿子,哪里嫁个城里人还有份工作来得体面?而且,你爷爷现躺在病床上,每天的药费就不是一般人能承担的,更何况你爷爷需要铁皮石斛做药引子,你那当兵的未婚夫是能给你邮寄来药费,还是能上山替你寻药?或者,你是想让你爹拿命去山上寻药?”
齐月娟义正言辞地喝问她,仿若她敢点头,她就把她打成千古第一不孝女。
齐悦忍不住笑了起来:“我若是同意让你卖了我,爷爷的药费和药引就能都有了吗?”
齐月娟黑了脸:“卖你?你当姑姑是人贩子吗?姑姑是给你找个好亲事,嫁到城里当厂长家的儿媳妇,以后吃香的喝辣的,简直掉进福窝里。而且厂长听说了老爷子的病后,答应帮忙寻药,厂长人脉广,又不缺钱,可不是比你爹上山拿命喂豹子来得强?”
这次回家,听她娘说了豹子伤人,二哥三哥不肯再上山之事时,齐月娟就双眼一亮,觉得这是一个绝好的把柄,至于她许诺的厂长为老爷子寻药的事,等齐悦嫁过去,她再求一求,就不信厂长还能驳了新儿媳的面子,又不是多为难的事。
齐月娟这边盘算得好,却没有看到齐悦眼底闪过的嘲讽,只当她不说话就是默认,催促道:“悦丫头,你奶奶也在跟你爹说这事,你去跟你爹说你应了,免得让你奶奶白费口水。还有这事得尽快,我看你今天就跟我回城去一趟厂长家,商定好婚事,不然就算人厂长等得起,老爷子的病也等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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