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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大壮骤时被问住,不禁眉头深锁。
他本不欲回答,无奈却被表姑纤云紧盯着不放。
李大壮抬头望着眼前白墙黑瓦古旧朴素的枣园巷,幽思一念,沉吟道:“朱雀桥边,乌衣巷口,王谢堂前燕,如何会飞入寻常百姓家……”
见他忽然板着脸文绉绉念出一句诗,纤云歪着头半时不解,待要细问一番,他人早溜得不见身影。
入夜霜寒,窗外树叶被冷风吹得簌簌作响。
蓝璎坐在床边认真整理着衣裳,她娘郑夫人则埋头翻着柜子。翻了好一会儿,她终于从又大又沉的包裹中找出一只朱漆斑驳的方形小木匣。
郑夫人走到床边坐下,十分小心地打开木匣,迅速取出里面的东西。
那是整整一沓不厚但也不薄的银票,全都盖着深浅不一的朱红印鉴。郑夫人将这沓子银票全部捏在手里,心神专注一张一张地数。
很显然,这些银票面额都不大,以拾两、伍拾两居多,其中最大的一张也不过伍佰两。
蓝璎坐在旁边静静地整理衣裳,漆黑如星的双眸秋水般沉静,毫不惊奇。
因为这些银票全是郑夫人这两年陆陆续续间攒下来的私房钱,为着将来给蓝璎置办嫁妆用。
两年前蓝璎刚过十三岁生辰,郑夫人便一日更比一日紧张。她总担心将来有一天蓝璎出嫁,身为父亲的蓝溥可能会刻薄待她,变相克扣她的嫁妆。
自那时起,郑夫人便有意攒起私房钱,并时不时地打开木匣给蓝璎看。
说起来是郑夫人的私房钱,其实府中不论是蓝溥还是蓝璎,甚至管家和嬷嬷丫鬟,对此全都心知肚明。
那日离家出走本就匆匆忙忙,尽管如此,郑夫人还是不忘将这个宝贝木匣子给带出来。
“还是三千两”,郑夫人数完,忍不住朝蓝璎嘟囔一声。
蓝璎放下手中那件茜红色撒花袄裙,转身搂着郑夫人的肩,撒娇道:“三千两啊,真的好多,够阿娘和我吃吃喝喝过一辈子呢。”
郑夫人听了哭笑不得,闷闷道:“还是太少,都不够买铺子庄子。哎,都怪你娘我这么些年懒怠惯了,总也不问家里那些个田庄收成、铺面买卖什么,嫁过去十多年才攒下这一点银子。”
蓝璎劝慰道:“阿娘不用担心,这些银子定是够用的。而且咱们也不是坐吃山空,等过一阵子,再慢慢想办法不迟。”
郑夫人轻抚女儿的脸,骄傲笑道:“还是我女儿有主意,娘都听你的。我相信我们娘俩绝不会离了他蓝家就活不下去,总之今儿比昨儿好,明儿更比今儿好,必定一日好过一日。”
听得阿娘如此说,蓝璎心中深觉慰藉。
前世她总以为阿娘依附于爹爹,事事都听从爹爹嘱咐,完全没有自己的主见,故而离了爹爹便活不下去。这一世,蓝璎看到了不一样的阿娘,有信心,有主见,那日说走就走,真真勇敢又果决。
这些日子以来,蓝璎也想清楚很多事情,尤其今日爹爹来了又走,连一面都没见她和阿娘。
也许对爹爹而言,妻女远远没有儒家学说和名声重要……
三月初,皇帝就要颁诏采选秀女,民间将停止一切嫁娶之事。如果在这之前,她不能顺利嫁人,那也一定能想出别的法子来避开采选。
所以真正重要的是以后……
若爹爹不肯原谅,若阿娘不能再回蓝家大宅,那她必须为她和阿娘以后的日子做好筹划。
想到白天李大壮说得那句“城南石桥猪肉铺便是某糊口的营生”,蓝璎不由思虑,将来她和阿娘用来糊口的营生是酒肆好呢,还是茶坊好?
次日一早,纤云正系着围裙忙活早膳,郑夫人就明晃晃直接递给她两张面额五十两的银票。
如此大方,倒把纤云猛地吓了一跳,她还以为郑夫人母女打算搬出去另寻住处。
郑夫人满脸灿烂,打趣道:“你这地方又宽敞又清净,我们住着舒坦得很,又怎会想着搬出去呢?”
纤云拿着银票,喜滋滋直抛媚眼,说话也是嗲声嗲气。
“那官人该不会是想让奴家陪你共度良宵吧?”
郑夫人立即翻了个白眼,脆声道:“啐,你这个蹄子,都快四十的人了,还不知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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