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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节,只是好多个中的一个。周凌凌日日哭着,早没了过节的心思。皇上,那个自称文仲隐的,只恨自己学艺不精,连累了心爱的姑娘,愧悔不已,不停地习练剑法。却也于事无补。苏妍只敢默默的守着。不敢多说一句。靖王忙着照顾妻子,自个儿伤心。徐海音已不似先前那么忙碌着寻人;渐渐地将时间放在了酗酒上。有时一日有一两个时辰醒着,有时便成日醉着。倒是尤玉凤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帮着聂群照应着。她不骄不躁、任劳任怨、虽不美,却老实厚道。聂群渐渐的很欣赏他,喜欢和她说话。
雨好大,似从天上直接倒下来的。靖王,好容易守着凌凌睡了,悄悄出来,站在廊子下。皇上,雨水湿透了全身,仍不肯停。聂群、苏妍站在雨地里陪着,一句话也不敢多说。靖王发着呆。后来索性走到雨地里石凳上坐着。拐角处,一个酒坛子滚了出来。顺着酒坛子滚出的方向望去,还有一只脚,是徐海音,他又在酗酒了。
他们都恨自己没能好好的保护心爱的姑娘;他们都希望死的、失踪的那个是自己……然而,这一切已成定局,莫想改变分毫。
尤玉凤从房中取了件披风来,横在皇上的剑下……奇怪的事发生了,皇上的剑并没有劈下来,悬在了半空中。尤玉凤一个清脆的耳光打在了皇上的脸上。所有人都傻了:从前他是小王爷、王爷、储君,现在是皇上。除了先帝哪个敢打他?聂群、苏妍忙冲上前,要说什么。却听玉凤道:“李姑娘为你伤了、丢了。她就希望她舍了性命,保护了一个这样的你?她用性命保下来的东西,你就这么糟蹋吗?”皇上闻言弃了剑。失落道:“可是可是我却把她逼成那样儿!甚至想过强行拥有她,我……”玉凤很肯定道:“她爱你的——”“不是,”皇上一指廊下酗酒的徐海音道:“逸然爱的是他。她从来都没有喜欢过我。”玉凤用披风裹了皇上,走进廊下道:“不是的。李姑娘如果不喜欢你,她怎么会以命相救?至少她心里是有你的。”皇上也开始相信她的话了。回想起,那次宫中东方晓的周密安排;闻听自己出事时的狼狈;她心里或许真的有朕的,或许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可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太快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发现。这一切又来得太迟,太迟。迟到了无可挽回。一切都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玉凤劝着他去更以了,聂群也把靖王劝了回来。都换了干衣服,从新来到廊下。皇上、靖王看着灌酒的徐海音,感到了同样的揪心,都陪着她席地而坐。皇上夺过他手中的酒,自己喝了一口,递给了靖王,靖王却没有递给任何人。三人静静的坐着。李珏忽然向他兄长道:“你喜欢她什么?”李漼看着没完没了的雨水缓缓道:“第一次见她,是注意到了她的美貌。但那并不足以让我动心。真正让我动心的是她诗文里透出的气质,和她的个性;刚毅的性格,就像陈年的老酒,烈而醇。”说着转头看着海音道:“你呢?”徐海音倚着栏杆往起坐了坐道:“是她那活泼和刁辣的脾气,那是我从来没有见识过的。”他淡淡的笑着。忽然,一拍李珏的肩头道:“你呢,你又喜欢她什么?”李漼这才发觉:这几日他的痛不下于他们任何人。便也等着他的回答。李珏看着他们道:“是忠义,饱含智慧的忠义。叫七尺男儿都折服的忠义。”徐海音有些神罔云:“她似乎是完美的。”李漼长长地叹了口气云:“可惜我们连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逸然啊——你到底在哪儿啊?”只是一次没有君臣,没有敌人,没有一切不开心的谈话。它稀释了一切的嫉妒和猜疑;摒弃了一切的前嫌。
终于,李漼站起来云:“好。只要逸然能够回来,无论无论她将来嫁谁,我们都是好友。”李珏也都站起来道:“好。”一场看不见的硝烟,就这样结束了。留下的只是美好。这是东方晓一直也不敢奢求的美好。
一个月过去了,东方晓依然没有音讯。众人无可奈何的上路了。江州的案件并不难。很快查实了那官员确系冤枉,惩治了奸佞。皇上下旨全国寻查。尤玉凤至此方知丢了的是什么人,和自己成天在一起的是何许人。自然喜欢皇上的心也渐渐熄了。
回来洛阳,皇上并没有待玉凤回宫,而是将她留在了馨香苑。依然想着东方晓能够回来。
三个月过去了,东方晓似人间蒸发了一般。皇上和靖王心都灰了。徐海音也开始没什么信心了。家里徐夫人看着着急,又给他说了几门亲事,徐峰见也不见就回了她们。只是,时常对着那块帕子发呆。乐妃回宫后,皇上也跟她说话了,却依然不冷不热的。靖王想着东方晓的唯一血亲——柳氏,便从此奉若生母。就连皇上、徐峰也常以女婿自诩,常去照应。这一月,靖王妃有喜了,一家子高兴的什么似得。
这日,天有些冷,海音也穿上了厚厚的冬衣。在一个小巷口,两个叫花子再抢一块儿丝帕。这个说:“帕子是我先看到的,该归我。”那个云:“帕子是我先捡到的,该归我。”徐海音摇摇头正欲过去,那丝帕一个没拿住,飘落脚前。徐海音眼角余光扫见,是一块石青色的,正绣着一只官衣小猪,怀里抱着一个元宝,十分传神,海音似得了宝贝一般,高兴得都快跳起来了。弯腰抢过那块帕子,自语道:“是逸然,是逸然的。”一把抓住一个花子问云:“这是哪儿捡来的?”两个花子带他来到城外数里的一间破庙外。一个花子向前一指道:“就在这个庙后,一个花子身边捡到的。这会儿恐怕早就冻死了。”徐海音忙跑到庙后,果然一个小叫花倒在雪地里,身上穿得好单薄。一把扶起来,还有气。污秽的脸上看不出本来容貌。两个叫花子更了过来。海音给了他们一块碎银子,请他们买些吃的回来,那两个花子走了。
海音将小叫花抱起来,进了庙里。放在一堆柴草上,自己去旁边生了堆火。
许久许久,小叫花缓了过来,“嗯——可冻死我了!”那是一个极其熟悉的声音。“是逸然,是逸然的声音!”徐海音高兴得叫了出来。跑过去,转过她的身子,仔细看:污秽的夹衣补丁摞着补丁;脚上的鞋也看不出本来的面目了。他有些怀疑:眼前的人真的是东方晓吗?看衣着着实看不出是个女的,身形十分清瘦。
只见那花子爬起来,靠近火堆,烤着火,边烤边云:“谢谢您啊!大哥。”不错啊?是东方晓的声音啊!徐海音缓缓地蹲了下来。
这回看清了,花子终于看清了眼前这个穿着富贵、高雅、身形高大的男人。忍不住哭着喊道:“徐公子,是徐公子。我是东方逸然啊!我回来了,我终于回来了!”徐海音这才相信了自己的耳朵,忙脱下外衣给她披上。
这时侯,那两个花子回来,买了一大包馒头回来,还剩了许多银两回来,海音便赏了他们。就连那馒头他也是拿了两个给东方晓。东方晓也顾不得脏不脏了,伸手拿着一个狼吞虎咽的吃了。
晚间,东方晓终于回了馨香苑。换洗了出来。靖王夫妻、穆氏兄妹也都闻讯赶了过来。靖王性急抢先道:“你不是受了伤么?好了吗?”玉凤也道:“你不是被劫了吗?”东方晓含笑道:“不是被劫,是被救。那人救了我,并帮我治了伤。”海音疑惑道:“那你怎么还落得如此光景?”东方晓叹了口气云:“她死了。我身上没都带银两,所以只好乞讨着回来了。”柳氏心疼的将她搂在怀里。
次日,东方晓一定要见圣上,手上还拿了一个锦盒。海音也只好陪她同行。进了宫,聂群一见高兴地带他们去见圣上。
在紫宸殿里倩妃道:“她回不来了,若能回来,也早回来了。更何况臣妾听说当时她身受重伤,现下死的活……”皇上没等她说完一巴掌打倒在地,怒云:“毒妇,你若在叫朕听见她回不来的话,朕送你进冷宫。”说完怒气冲冲出来。东方晓和许峰忙上前见礼。皇上原本满脸怒气,还嗔嫌阻了路待。看仔细了,喜得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东方晓含笑看着他,只觉得此时的他像个孩子。皇上拉着她进了听萧阁。徐海音也跟了过去。三人进了阁,也不拘君臣礼数皆坐了。碧欣上了茶来,又出去了。皇上关切云:“你怎么回来的,伤都好了么?”东方晓并没有回答,将锦盒递了过去。却像海音道:“将军,可否……回避一下。”许峰站了起来。皇上笑了一下,道:“海音,留下吧?没什么好回避的?”海音站着,回头看着东方晓。东方晓却向皇帝道:“这可是与您有关的,真的愿意?”皇上怔了一下打开了那个盒子,面色就不大好看了。海音笑道:“看来,臣还是回避一下吧!”皇上却道:“坐下吧,那并不是什么秘密。雨君、海音、聂群都知道的。只是……”海音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皇上看着东方晓道:“是萧明月?不对,她不是死了吗?”东方晓道:“是她妹妹萧云月送我的。也是萧云月救了我。”皇上不解道:“什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东方晓道:“那天我醒来时是在一家客栈里。萧云月告诉我,她要替她姐姐报仇,误伤了我。因为袖箭有毒,她才带走了我。我在她那里养了一个月的伤。我问她,她姐姐是谁?她告诉我,在我生辰时她送给我的礼物。拿给您看,您会告诉我她姐姐的故事。”皇上站起来看着窗外,很沉的声音道:“你想知道?”海音看时是一枝布扎的白荷花,荷叶上还有两条红鲤鱼。面上表情也不大好了。看来,他也知道那个故事。东方晓看着他们的面色,暗云:或许那并不是一个好听的故事。云:“如果不便就不必讲了。”皇上叹了一声道:“那是八年前的故事了。朕还是王爷的时候,母后还不是皇后。有一次,朕在父皇的书房里执扇宫女。她就像你一般大,长得也有几分相近。朕一眼就看中了她,想尽一切办法结识她。后来,她也喜欢上了朕。明月吹得一管好萧咱们现在在的就是当年她住过的屋子。朕常来听萧,与她海誓山盟……朕去求母妃,想让她出面请父皇赐婚。谁知道仅隔了几天,朕被父皇派往万州。临去时她告诉朕:她有了。可是,就在朕走后的第二天,她被母后以秽乱宫闱的罪名——杖毙了。尸身送回了本家。当时也只给朕留了一束布扎的白荷花。那是她妈妈教她们姐妹扎的。后来朕才知道:母妃怕皇后拿住把柄,又不愿意让朕娶一个普通宫女为妃。便想法子让父皇调走了朕,害了明月。也是从那以后父皇开始器重朕,喜欢朕。直到后来传了大位。初见你,只觉得似曾相识,在与你的相处中,朕发现你和她是完全不一样的个性。她温婉娴静;你性如烈火、刁辣要强。而且你的才智远在她之上。你知道吗?这听萧阁便是朕登基以后取名的。不许任何嫔妃擅入,不许任何宫女、太监乱动这里面的布置。所以,当朕知道乐妃来这里找你,才要重重的罚她。这是朕的私人空间,也希望你能成为这里的主人。”“可是我并不希望成为任何人的影子。”东方晓冷冷的顶了回去。皇上笑了,笑得很开心。道:“朕就知道,朕可以向你保证。你绝不是任何人的影子。哦,对了。你是怎么认识的萧云月?”逸然道:“其实你们都认识的。她就是贤雅阁的薛云月啊!”皇上略一皱眉道:“薛云月?”东方晓很肯定道:“是。她姐姐死后她便立志要替她姐姐报仇。遂改了姓名,启了贤雅阁。有意结交一些王公显贵。后来,她被一个神秘人物注意到了。请进了那个组织。就在我们走的当天,她也接到了指示,皇上出巡,要她伺机弑君。就在你们和土匪缠斗的时候,她确定了您的身份,欲以啐了毒的袖箭您。或许是我与她姐姐有几分相似的缘故,她救了我。可是就在两个月前,那个组织的人找到了她并杀死了她。我被藏在地窖里,才幸免遇难。当我再见到她时,他已经不行了。临终前告诉我:宫里您的身边,有她们的人,代号‘青梅’。要我小心处之。可是却没来得及说出‘青梅’是谁。”皇上沉吟着,半晌不语。忽然向徐峰道:“海音,你立刻送逸然回馨香苑,一定要保证她的安全。”岂料东方晓却云:“不可。‘青梅’一日不现身,徐将军就一可也不能离开皇上。臣女不是他们的目标,没有危险。皇上微服,他们意图已现。不只是将军,连靖王千岁也该火速召入宫中,以备不时之需。”皇上看了她一眼,传旨召靖王进宫。外面自由聂群去办。
过了许久,靖王也到了听萧阁。皇上命所有人出去,阁里只剩下他四个,皇上方将逸然的话从头说与了他。靖王为难云:“除了聂群。秋痕、碧欣、翠阁、红鲤一干人等皆是皇兄登基时选上来的。果真一个个从头查起,岂不大海捞针了?若查不出,惊动了他们,有了防范,再去查,就更难了。”海音若有所思道:“皇上不如替他们找一个机会出来,许,那个‘青梅’会有所动作。我们或许可以好找些,即便不能查到,引起警觉的的可能性也小些。”皇上点头,即传旨云:“皇后、芸妃、倩妃、乐妃、陈婕妤、沈美人、杜美人明日巳时麟德殿设宴赏梅。”聂群应声去了。
东方晓忙道:“‘青梅’在皇上身边日久,若动手,早动手了。这一次,她同样未必肯出手。就算出手众娘娘在,随便挟持一个就可脱身。谁敢阻拦?岂不是将娘们置于险地了?”众人闻言皱眉不语。皇上依旧要海音送她回去。徐峰却道:“让她留下吧,我们男人家想事难免不够细致。有她在也好帮补帮补。”靖王也称是。皇上云:“那你就还住在这里。朕会吩咐她们无故不得打扰你。秋痕、碧欣、翠阁、红鲤仍回御前。你这里叫玉凤进宫侍奉。海音留下,以防不测。”东方晓曰:“他们的目标是您,徐将军该守着您。还有,姐姐有孕,姐夫恐怕不那么方便,还是徐将军便利些……”皇上却听不进去,阻止道:“就这么定了,海音守着听萧阁。真会多调人手在御前。”众人无奈只得依他。
麟德殿内,众妃嫔打扮的花枝招展。皇上带着靖王赴宴。看上去心情不错。宫庭御乐歌舞,插了几束梅花。皇上看了一会儿,似乎有些乏味了。倩妃自荐,舞了一曲。乐妃似乎穿得单薄了。皇上便解了自己的披风替她披上。乐妃十分感动,这还是皇上第一次这么关心她。就连众妃妾见了也嫉妒了。皇上拉着她道:“宫里无聊得很,明日你早些到紫宸殿,朕带你出去逛逛。”乐妃喜道:“臣妾遵旨。”倩妃妒恨极了,失言道:“狐媚。”被皇上瞪了回去。吓得忙闭了口。皇上索性拉着乐妃去了蓬莱殿乐妃的宫下。众人皆道乐妃得了宠。岂料亥时皇上又走了,只是赏了无数首饰、珠钗,并两件披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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