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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夫眯着浑浊老眼,仔细端详着大粗碗里还没吃完的菜,片刻后问:“吕家媳妇,你们这是误吃了蛇床子,才中了毒。”
“蛇床子?闵老爷子,你是说,我们肚子痛,是因为吃了蛇床子?”
吕家人震惊。
想都没想到,他们中毒,竟是吃错了东西。一家子人先前,还以为是被投了老鼠药来着。
院子外,站得老远的卫子英,听到老大夫的话后,乌黑眼睛蹙了蹙。
她小脑袋微垂,寻思了一会儿,便背起小手,一副小老太太的样子,往旧宅走了去。
果然啊,又是吕三丫……
吕三丫是有多恨吕家那几口人啊,不然怎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毒她们。
前头用蛇,现在用毒草……
算了,统统看不懂,还是不掺合了。
回去继续打鞋挣钱吧。
卫子英离开,这边,卫良忠抖着烟杆,端着脸道:“吕家的,你们是咋回事,蛇床子和胡萝卜秧都分不清楚了吗?这个季节的蛇床子,都在散花了,咋还能吃错?”
蛇床子又叫野胡萝卜和野茴香,一到春天,满山遍野都是,在未散花前,那苗子瞅着和胡萝卜秧子几乎一模一样,连味道都有些相近,很容易搅混。但若是散了花,那看着就完全不一样了,哪怕是不认识它的,都能一眼看出这玩意是野草。
蛇床子这种东西,根和叶都有毒,全身唯一没有毒的,就是它结出来的果。这果子还是味中药,有驱寒治湿疹的功效。
农村人,几乎就没有不认识它的。像他们左河湾,一到夏天蛇床子结果后,就会满山遍野去薅蛇床子的蛇粟子,然后晾干了送去收购站换钱。
钱大媳妇听到闵老大夫的诊断,不喜地歪了吕二媳妇一眼,“合着是你们自己不长心,吃错了东西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真有人投毒呢。”
“可不就是,吕二媳妇你也是的,事情都没弄清楚就瞎嚷嚷,搞得我们左河湾好像都是坏人似的。”
“丢人都丢到外面去了。”
可不就是丢人丢大了,知青办的人还在呢。
还好只是场乌龙,今儿要是真有人投毒,他们生产队名声怕是要坏了,还一坏就坏到市里头。以后,队里就是想评个啥优秀标兵,怕都要成问题。
“行了,没啥大事,这两天去山上挖些蒲公英回来,多吃几顿,就能清了蛇床子的余毒。”
人老成精,闵老大夫听了几句,就知道左河湾的村民,都不待见这吕家,老人家没心情掺合左河湾的官司,诊断完后,就让钱大送他回去。
吕家人被朱标强偷孩子的事牵连,现在极不得人待见,除了自家亲戚,十里八乡谁都不愿意和他们走动,这闵老大夫也听说过这事,这会儿是一点都不想留在吕家,连吕家的板凳,他坐着都嫌烙屁股。
老人固执,一刻都不愿久留,才歇了口气的钱大,认命将人背起来,给送回了河对面。
老大夫前脚刚走,后脚张冬梅几个就把吕家五个丫头找回来了。
今儿上午一直下着毛毛雨,吕家五姐妹起床后一人啃了个喂小猪崽的地瓜,就背着背篓出了门,因着没吃别的东西,这五个倒是没中毒。五个女孩这会儿裤脚衣袖全打湿了,背篓里都装着草,刚回到家,还没弄清楚怎么回事,就被先前还一副虚弱无力的吕大媳妇和吕二媳妇,打了一顿。
这两婆娘打人是真打,心比那铁还硬,不知道的,怕还以为她们是这五个闺女的后妈呢。
不,就是给人当后妈的,也会做做样子,不敢这么揍人。
西南地区,重男轻女可是说是全国最轻的,大家虽然喜欢男娃,但女娃也照样喜欢,纵观整个左河湾,还没有一家像吕家这样,不把闺女当人看的。
被打的五个闺女,胆怯地站在原地,想跑又不敢跑。大丫年纪大一些,吃的棍子最多,而这其中,唯有吕三丫不闪不避,埋着头任由这两个女人的棍子落到自己身上。
这会儿没人注意到她,若是卫子英在这里,应就能发现,吕三丫垂下的脸上,那惊人的癫狂表情。
“说,昨天晚上的胡萝卜秧子,是谁拿回来的。鼻子上的两个洞是被戳瞎了还是怎么着,蛇床子和胡萝卜秧子都分不清了。”吕大媳妇狂揍了自家三个闺女一顿后,气喘吁吁盯着吕大丫和三丫,还有四丫。
“一群丫头片子,想毒死我们不成,今儿不许吃饭,饿上两顿,长长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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