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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裹在棉被里的花妖的脸色还是白的吓人,以往嫩红的唇也早失了颜色。只有中间被咬破条口子,溢出血丝,又渗入皮肉,才描画出一道触目的红痕。
陆质的眼熬得通红,却舍不得哪怕闭上一刻。
屋里温度高,他掉在紫容脸上的那几滴泪早干了,紫容自己的睫毛却还湿着,几根几根簇成一团。
陆质在他侧脸上亲了亲,从小几上拿过干净的帕子,轻轻地帮他擦干净。
他一面拿食指顶着帕子,一点点擦得仔细,一面轻声说:“容容,你累了,又太疼,我知道。但是你睡会儿,等睡的没那么累了,就醒过来看看我……行不行?”
紫容躺着,没有动静。
陆质继续说:“你看看我以后,再想睡多久都行。我不闹你,天亮了也不叫你,把窗帘床帐子都放下来,也不让别人吵着你,好不好?”
无论问好不好,还是行不行,花妖总是不回答他。
擦好了,他放下帕子,重把紫容刚才被他握着的那只手抓起来贴在面上,声音没出息地再次哽咽了起来,“怎么样都行,就是别不理我。你这样,我怕的要命。”
他失去过很多东西,有些是在明白其意义前就离开了,有些是正喜欢着的时候,被劈手夺走。
却从没一桩一件,同这一晚有相似的撕心裂肺。他恨不得杀了其他所有人,又恨不得杀了自己。
出生后不久,母后就去了,带着洗不清的冤屈。他一母同胞的长兄瘸了腿,没落的外祖家使不上什么劲儿,从小在宫里长起来,就没守住过什么东西。
他守不住,习惯了事物过过手就走,就很少会为之产生“难过”的情绪。
反正好的总会有别的兄弟喜欢,难过……难过是解决不了任何问题的,反而消耗精神。
没什么是不可以放弃的,也没什么是非要不可。陆质一直很“看得开”,他觉得自己洒脱,无争。
他一退再退,耗着,忍着,拖着。
到了今天,他最在意的一样紫容,终于也遭了难,他才醍醐灌顶醒了过来。并不是你忍,你让,别人就会跟着退的。他们就是要看看你的耐心有多少,底线在哪里。
陆质一夜未合眼,到这会儿越来越清醒。
紫容惨叫着挣扎的时候,他麻木而混沌,现在紫容彻底安静下来了,他开始想一些事情。
不可能就这样认了。他和紫容窝在府里,如同蝼蚁般,安安静静地生下孩子,死了是命不好,活下来亦没人过问。不可能就这样。
九个月,时间挑的多么好啊。再怎么折腾,就算开膛剖腹去取,孩子都能活得下来。至于紫容的性命,他们不在意。
可是陆质在意。
他垂头温柔地摸紫容的侧脸,嘴里说要紫容看看他,脑子却疯狂到想到了如果紫容有什么事,他也没有必要再苟活的地步。
陆质的嘴角扬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
“殿下?”严裕安在侧门外叫了一声,“太医开的方子熬好了,奴才现在端进来吗?”
陆质将紫容半抱起来,靠在怀里,道:“进来。”
严裕安双手捧着一碗淡褐色药汁,丫鬟用托盘奉上一枚银匙。
这间屋最靠里,感知不到天色的明暗,一整晚都燃着红蜡。
三指粗的蜡此时已经快要燃尽,银托边落了一层厚厚的烛泪。严裕安弯着腰把碗递给陆质后,便顺手去换。
他换完了桌上的,又点了支新的来替床边小几上的,把残蜡收拾干净,倾倒上些滚烫的蜡油,稳稳地黏了上去。
从始至终,严裕安没忍心抬头瞧一眼陆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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