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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弥想起了他。
那个晦雨返晴的傍晚,那道风帘翠幕后的侧影,与此同时一并想起的还有杂志社那些女员工说的话。
视线一不注意就从他脸上朝下移去。
他今天穿一件烟灰衬衫,质地偏软,领口开两粒扣子,比之前那些打着领带的才俊们放松得多,袖子折到小臂,衣摆严整地收进黑色西裤里。
钟弥还是那句话,他穿白色太正,有种木秀于林的惹眼。
比之白色,烟灰色有压制锋芒的折中感,显温润文气,站在外公灰墙黛瓦的院子里,也更加合衬。
腰,的确很窄。
钟弥移开目光,自感脸灼,喊了一声外公,再装坦然,将目光重新投向那位好看的沈先生。
分秒间,已然有了淑女仪态。
“外公,这位是谁啊?”
不待外公介绍,男人伸出手:“沈弗峥。刚刚才听你外公提了你。”
那只手修长瘦削,指甲修得干净圆润,一时越过檐阴,曝露在阳光之下,手背青筋若隐若现,暑气未消的近午时分,指端白皙,有种凉玉的质泽。
钟弥同他短暂交握。
是温热的。
小孔雀般的淑女仪态有点装不住了,她眉头微皱,有不好的预感:“刚刚提到我了?我有什么可讲的啊?”
外公笑。
他也淡淡一笑:“钟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怎么会没有可讲之处。”
唰一下,钟弥脸红起来,用眼瞄旁边收扫碎叶的蒲伯,小声问:“我的飞行棋没有收吗?”
蒲伯笑着说:“忘了。今早沈先生过来,你外公好容易有了棋搭子,一去书房,你那些彩旗骰子全都散在案上,还是沈先生帮忙收起来的。”
沈弗峥说:“小事而已。”
钟弥想纠正一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刚开口:“其实我……”话没说完,他似就猜到她的后文,端端一句:“飞行棋也是棋,很有道理。”
钟弥彻底无声。
肯定是他收棋的间隙,外公把她小时候的耍赖事讲出来了!
飞行棋也是棋,出自钟弥之口。
琴棋书画倒是都学过,可她打小就是男孩儿性子,肯动手,脑子却懒,章女士一叫她看棋谱,她立马奶声奶气嚷着不要,再说一句,就挤到外公怀里可怜巴巴掉两滴眼泪。
外公惯她,来来回回几次也就算。
那会儿小,淑敏姨逗她,说那以后出去就不能说咱们弥弥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喽。
钟弥可不干,白嫩小手一投骰子,六方数点飞转。
“飞行棋也是棋,我就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她打小就漂亮得像朵花,精致雪白,章女士精精细细养着她,小姑娘扎小辫儿,说什么话都可爱,叫人心化成一摊水,宠着纵着,恨不得什么都由着她来。
小时候的趣事长大就成了黑历史。
一个曾经大言不惭“飞行棋也是棋”的人,陪坐看他们黑白子纵横捭阖,多多少少有点不好意思。
看不懂啊,就很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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