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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年,大巫操控的贺若,一直不许温石兰靠近,话也与他说得很少。温石兰只以为他因为不能骑马打仗心绪不好,也就恪守君臣礼仪不曾靠近。眼睁睁地看着大汗与他越来越疏远,与大巫越来越亲近。
“我该死!”温石兰用拳头捶自己胸口,说一句捶一下,“早该一刀杀了那个贱种!早该发现你在受苦!”
少年时,贺若认他做义兄,他便起誓会护着贺若一辈子,到头来却什么也没护住。
“阿干!”乌洛兰贺若急急地又叫了一声,想上前扶他,却怎么也动不了,四肢皆不受控制,禁不住发出一声嘶吼,“啊……”
温石兰顿时停下了动作,上前扶住他。
“魂是移成了,但只有头颅完好,其余部位皆非人,”林信蹲在贺若面前,捏了捏他冰凉的胳膊,“这身躯只能用红线操控。”
只有头颅活着,能说话,不能动、不能吃东西,活死人罢了。这样活着,未免太痛苦,与那些瘫痪在床的老人无异,唯一的好处是他不需要出恭。
帐子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乌洛兰贺若沉默了片刻,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用沙哑的声音道:“如此,便足够了。”
困在灯里十几年,看着重重悲剧发生,却不能说话,若不是他心志够坚,早就疯了。如今可以开口,已然知足。
林信有些意外。
“朱先生,可否,让我摸摸这孩子?”贺若转头,看先朱星离。
众人有些疑惑为何要问他。朱星离摸摸鼻子,勾起了那八根红线,轻轻动了动手指。
贺若自然地抬起了一只手,盖在林信头顶:“叱奴,阿舅对不住你。”
大巫常把消息念给他听,他知道,苏苏儿生了个孩子,叫叱奴。也知道,他的苏苏儿拔剑自刎,只为不留给大巫一滴血。
“自刎?我娘是自刎的?”林信有些吃惊。
“林争寒找到了鹿璃矿,他们在大荒一户人家那里歇脚,遇上了大巫的信徒……”贺若逐渐恢复控制的脸有了表情,显出一丝痛楚来。
兰苏知道被大巫找到了,敌不过便立时拔剑自刎。林争寒抱着她的尸身一路奔逃,蛮人还不知道兰苏已经死了,在招瑶峰附近截杀林争寒之后,才发现兰苏的血早已凝固干涸,用不得了。
林信垂目,缓缓吸了口气。那时候太过年幼,很多事都记不清了,只记得赵坚一路抱着他,临别时父亲塞给他一块玉佩。怪不得母亲没有跟他告别,那时候她已经不在了。
“我的苏苏儿,死去的时候,还在恨哥哥吧?”贺若叹了口气,彼时他依然成了傀儡,没有血可以用,大巫才把主意打到乌洛兰达苏头上。
“没有,”林信摇头,“娘亲说,舅舅是个顶天立地的大英雄。”原话是什么,已然记不清了,但在林信的印象中,自己是有个舅舅的,存在于母亲讲的故事里。什么故事早已忘记,但清楚记得,舅舅是个英雄。
“苏苏儿……”贺若顿时哽住了,伸出双臂将林信抱进怀里,握拳轻轻捶了锤他的后背,而后,忍不住笑起来,转头看向朱星离。
这动作,着实是北漠男人之间常用的,朱星离时机把握得极好,与贺若的心绪不谋而合。
朱星离得意地挑挑眉。
被他这么一搅合,悲伤的气氛瞬间没了,众人纷纷坐下来,商量以后的事。
大巫已死,噬灵之祸顿解,沈楼已经没有再往前打的必要了。京中还乱着,今早皇帝来了旨意,叫封重快些回去。大汗失踪,北漠怕是也乱成了一团。
“赀虏宥连的背后,有呼罗部和扎彦部的支持。当年那场酒宴,就是他们设下的。我得去灭了这两个部,让草原太平起来。”这般活着虽苦,但有太多未尽的事需要处理,贺若选择暂时这么活下去,请朱星离把操控红线的方法教给温石兰。
听到贺若愿意活下去,温石兰眼中泛起了光,殷殷地凑到朱星离身边,虚心求教。
林信摸摸鼻子,这些人都没有怀疑自家师父是怎么玩得这般熟练的吗?移魂其实不需要多久时间,方才那两个时辰,都是朱星离在玩贺若。
“战场之事,孤明日再与大汗商议。”沈楼并没有促膝长谈的意思,扔下这么一句话就抱着面有疲色的林信走了。
回到帐子里,林信就被“咚”地扔到了床上。
在柔软的被褥间挣扎着翻了个身,偷瞄一脸秋后算账的沈楼,林信吞了吞口水,爬起来挂在沈楼的腰间,满眼认真地说:“清阙,你方才听到了没,舅舅说我爹真的找到了鹿璃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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