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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楚夫人抬手,向上一撩,摸上阿秀脸颊,动作神情,极尽轻薄之态,两边侍卫看的目瞪口呆,阿秀淡然笑着,及时后退一步,温声说道:“夫人这是在做什么?”齐楚夫人手指尚未沾着阿秀脸颊,便遭拒了,刹那手势略停,片刻才将手一回,微微掩了檀口樱唇,浅笑着道:“是奴家为公子美色所迷,一时情不自禁,有所冒犯之处,还请公子见谅。”
阿秀眼望着她,说道:“夫人今日前来,不会只为区区此事罢?”齐楚夫人嫣然而笑,说道:“公子还想着什么其他之事?”挑逗之意,溢于言表。
阿秀笑着摇头,后便略敛了笑意,只说道:“夫人大胆,实在出乎在下所料,只不过,不知夫人如此,是有心,或者无意?”
齐楚夫人笑容荡漾,媚声说道:“这话奴家不明,何为有心,何为无意,是说我对公子有心?或对公子无意,若公子问的是此,那公子该当明白才是。”
阿秀似笑非笑,问道:“夫人天生丽质,齐楚大人昔日也算是涂州名将,虽然不说是万民敬仰,也算百姓爱戴,夫人身为大人遗孀,该当谨守妇道,怎地竟对陌生男子口出轻薄之语?我看夫人冰雪之姿,当并非天性轻薄浪荡之人罢?”
齐楚夫人本来春-意盎然,忽地听阿秀说出这番煞风景的话来,似雪花冰水覆盖浇灌了遍地春花,一刹那肃寒冷彻,齐楚夫人脸上笑意微微僵住,竟无法反应,阿秀却仍笑微微看她,虽然说着那样不解风情的话,这人脸上却仍是云淡风轻温和笑意,叫人难堪也未曾难堪到十分,只打骨子里难受罢了。
齐楚夫人到底是久经世事,见惯形形色色各种场面各等之人,片刻手足无措之后,便道:“原来公子是在斥责奴家了,奴家只是仰慕公子为人,故而特地唐突而来,不料公子才是内禀冰雪之人……倒叫奴家没趣了。——是否是天性而为,并不重要,人生一世,谁又能保持清白贞洁性子一生一世?就算是石中璞玉,早也有被发掘出的一日,打磨熬凿,不复最初,公子何必如此苛求于人?又何况……人生苦短,总是说那些清规戒律,岂不枯乏,人非草木,能欢快一日之时,还当尽兴,——公子以为呢?”
阿秀点头说道:“夫人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石中璞玉跟玉璧亏瑕之间,尚有差别,这个在下不能苟同。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无多,尽兴行乐,大概是夫人所求,但对有些人来说,只须叫一日不虚过,便已足矣。夫人也懂世事无常的道理,有朱门酒肉臭,也有哪些路边冻饿无处去的潦倒之人,有陷落沟渠的杨花逐水,也有世外桃源不为人知的桃红清净,孰对孰错,又有谁能衡量的清楚?”
齐楚夫人闻言,低头静忖片刻,脸上虽则还笑,却已非先前那样浪荡尽露,却有些挂不住,片刻,才略一声冷笑,道:“桃红清净,又能几时?只怕仍旧有浪子潜入,攀枝折花,尽数摧残,倒不如随风起舞的杨花,尽情飙颯之后,是轻薄逐水而去,还是零落成泥辗作尘,到底也痛快过一世,此后种种,任由罢了!”
阿秀挑了挑眉,看向齐楚夫人,嘴角笑意越浓,齐楚夫人对上他双眸,见他面容温和清雅,双眼却透出冰雪之色,不由脊上发寒,心头后悔自己一时被他所激,口快吐露心头之语。然而齐楚夫人心中虽暗自悔恨,面上却不露分毫,只又恢复先前那婉娈之态,娇娇笑道:“奴家浅薄见识,又要让公子见笑了。”
阿秀说道:“哪里,今日才知夫人竟有此等见识,实在是寻常女子所不及。”齐楚夫人娇笑道:“奴家先前听了公子那些言语,还道公子是那等迂腐卫道之人,现在才放了心,原来公子也是个怜香惜玉的,既然如此……”她说着说着,便又不安分起来,身子略近了阿秀,两人之间,只隔一两指的距离,暗香浮动,齐楚夫人身上幽香,一阵阵惹鼻而来,撩人心魄。
阿秀却并未再动,只是低头平静地望着齐楚夫人,面上笑意,自始至终从未改过。
但尽管他不发一语,也不退一步,齐楚夫人反而有些不敢妄动,两人目光相对,各怀心思,厅内竟一时无声,只两个侍卫分外难熬,又想着赶紧这美妇人早些离去免得己身如置水火之中,又想着如此一直看下去倒也好的,其他时候也没这等机会。
且说先前幼春出到外头,心中惊跳之极,拼命抚胸,才觉好过许多,跑到后院里,便蹲在那树底下,心想:“他怎么送这样贵重之物给我?先头还以为要赖了我的钱银,如今看来,倒不像……不然的话,也不会送这个,定要费许多钱的。”
幼春想得出神,不知不觉便拎了树枝过来,在地上划来划去,又想道:“只是我要这物事做什么?不能吃不能穿,也不能买东西,难不成真要变卖了么?可他又说不能变卖……唉,真真为难。”
幼春凝眸想了会儿,见地上自己乱划的几道之下,还有另外几道旧痕,细细一看,却是夏无忧在的时候,画得那钻沙的小虫,幼春望了会子,不由笑了笑,自言自语说道:“好有趣的虫儿,听来倒不是很可怕,有机缘看看就好了。”
正笑了声,忽然脑中又想:“对了,先头他对我说是虫子放在我手心里……难道说我跟夏小少爷在此说话之时,他已经到了,将那些话儿都听了去了么?不然的话,又怎会那么凑巧的说起虫儿来?他那样聪明的人,恐怕是真个听去了。”一时心中七上八下,想来想去,无非是“阿秀”此人。
幼春正在胡思乱想,忽地听到有人叫道:“小春儿,小春儿……”幼春从地上一跳而起,将树枝扔了,回头去看谁人叫她,却原来是个府内的丫鬟,幼春赶紧过去,问道:“姐姐叫我何事?”那丫鬟笑道:“你这孩子,一个人蹲在那里做什么?……快随我来,外面有人来找你,我带你去见。”
幼春问道:“姐姐,谁来找我?”她在城内没别个认识之人,只李大娘一家罢了……且别的人也不知她来了点检司府上。
丫鬟掩嘴笑道:“你见了就知道了,唐公子在忙,是司空大人叫我带你出去的。说你见了那人就知道。”
幼春不解,满头雾水,那丫鬟领着她拐了拐,又到了个厅内,隔着门扇,就听得司空大人的声音,说道:“可真真是稀客,先头在京内,我就听闻大人的名头,久久仰慕,几番想要一见,就是不得法,你又不去京上,好容易我得了差事,也来了此地,却又偏生不同州府,此地有事务繁忙,我竟然是脱身都不能够,跟阿秀说,他只斥责叫我好生专心政事罢了,又说你镇日繁忙,不许我去打扰,我便只好作罢了!如今倒是好了……竟然不期而遇,狄大人,请恕我轻狂,便唤你一声狄兄如何?今儿我做东,做为你接风洗尘之庆,也算庆贺你我两人初次相见,还请你不要嫌弃才是。”
司空拉拉杂杂,啰里吧嗦说了这许多,那人竟是一个字也插话不上,外面幼春听了个“狄大人”,心中又是一跳,想道:“狄大人?难道是景风叔么?不会罢……他会来此?来此又做什么?找阿秀公子?可是为何要见我呢……不,不一定是他,可不是他,又是谁?”
正想的发怔,丫鬟已经领着幼春进了门,向上行礼,说道:“大人,人已经带到了。”
司空说道:“知道了,你回去罢。”丫鬟遵命,便退了,这边幼春向上一看,却见在司空点检的旁边,端然坐着一员武官,剑眉星眸,此刻正凝眸深刻看她,不是狄景风,却又是何人?
幼春心头一喜,面露欢颜,便脱口叫道:“狄……景风大人,真是你呀!”
狄景风听幼春这样唤自己,心头一沉,却仍笑道:“是我,你意外么?”他笑微微地,神情甚是温柔。
幼春心头暖暖地,便说道:“少少有些,不过更是欢喜。大人怎么会来此地?”
此刻司空已经停了滔滔言语,只惊奇看这两个,却见狄景风起身,慢慢走到幼春身边,伸手轻轻握住她肩头,望着幼春双眸,慢慢说道:“上回我同你说,要叫我什么来着?”
幼春怔了怔,面上一红,终于说道:“这、我一时忘了,嗯……景风、景风叔。”
司空目瞪口呆,便张口结舌愣在原地。狄景风听了这个,才微微一笑,说道:“好乖!”伸手在幼春头上摸了摸,却又打量她,说道:“怎么好似瘦了些?”幼春急忙摇头,说道:“自来这里,我吃的很好,好似已经胖了些了。”景风笑笑,说道:“你不过才来一日罢了,哪里就胖了,傻孩子。”
幼春一听这个,心头奇怪想:“他怎么知道我才来了一日?唔,定然是司空大人跟他说的。”
这边上景风同幼春说了两句,便转头,对一边儿上呆若木鸡的司空说道:“司空贤弟,愚兄有些事儿,先要离开片刻,稍后再同贤弟叙旧。”司空这才回过神来,只怔怔说道:“啊……好……”
司空见狄景风见了幼春,便忘了自己,很是哀怨。然而这人偏生是他向来仰慕之人,且官职亦比自己的高,又是天生威严的,因此竟也不敢造次,便只好答应,幽怨目送狄景风带着幼春出去,一直等人出去了,才说道:“好容易见着人,又这么快走了,这小春儿到底是什么来头,先是阿秀爱如珍宝的,怎么连狄大人也如此?……咦,难道狄大人喜欢这孩子,不不,我怎能如此想狄大人,狄大人清正耿直,人品高洁,自不是阿秀那种……若说是阿秀还有可能,定然是狄大人怜孤惜贫,故而照料小春儿罢了,乃是一派长者慈爱之意,嗯,定然是这样的。”想到此刻,方面露笑容,吐了口气。
景风握着幼春的手不放,两人执手过了长廊,景风便又絮絮地问话,跟先前在堂上同司空相对时候的惜字如金全然不同,幼春起初还觉的拘束,后来便也慢慢放开,两人相谈甚欢,正走了片刻,幼春目光一转,忽地怔了怔,低语说道:“咦,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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