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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她是林晖面前的红人,林晖对她几乎是无原则的回护。
只是白端端学不会这样的虚与委蛇,一个小时后,林晖回了所里,白端端放下手里的文件,便板着脸进了他的办公室。
林晖看起来风尘仆仆,见了白端端,点了点头:“端端,你来得正好,我正有事找你。”他一边倒水,一边说,“上次徐志新那个案子,你输给季临了是吧?这案子算了,本来就是临时转手给你的,标的额又小,但是之后你自己选案子,绝对不要选这种明显会输的案子,我们朝晖现在接案子,都讲胜诉率了,你这样,很容易坏自己口碑。另外,下一个裁员案好好打,对方律师又是季临,你上次一个人对他落了下风,下个案子涉及300个员工,是个大案,你一个人对季临可能有点吃力,我让杜心怡一起协助你,她其实业务水平也不错,刚替我们客户赢了一个案子,花最小的成本把一个老员工给开了……”
杜心怡,又是杜心怡!不提还好,这一提,白端端心里的火苗简直是噼里啪啦开始燃烧。
林晖却对白端端的情绪一无所知,他还在继续关照道:“劳保局、司法局那边也和我打过电话表示过了,因为涉及300个员工的劳资问题,社会影响会比较大,千万要和谐地处理,不论是和季临谈和解还是最终走仲裁诉讼,都要安抚好我们这边300个当事人的情绪,别闹出社会新闻了,影响不好。”
林晖讲到这里,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白端端:“端端,你有时候太直接太不在乎人情世故了,这样很容易得罪人,这点上这次好好和杜心怡学学。”
“和她学?学什么?学用不入流的手法欺骗对方当事人,以达到给自己当事人省钱的效果?”白端端终于忍不住,她的声音嘲讽,“林老师,你知道杜心怡是用什么办法赢了案子吗?她去骗对方当事人!利用信息的不对等!你觉得这种手段应该值得提倡?”
白端端一边说,一边瞪着林晖桌上那难看的动物雕塑。
林晖抬了抬眼皮:“白猫黑猫,能抓到耗子就是好猫,杜心怡的方式不违法,完全是利用了劳动法里的规定,因为她最终的操作,这位企业客户非常满意,已经决定和我们签下长期顾问协议。”
林晖的声音波澜不惊,却也意味深长:“端端,这不是早几年了,现在法律市场越来越饱和,竞争也越来越激烈,你不能为客户做到杜心怡那样,自然有别的律师能做,那凭什么这个客户会留下选择你?别人有这样的操作,那以前你能胜诉的案子,现在不代表就能继续胜诉了。”
你不要太天真了。
林晖虽然没有说出口,但这句潜台词,已经传递给了白端端。
“这次正好你找我,那我也和你直说了,之前你在b市,我不太管你,有很多案子,明明标的额非常大,但碍于是企业客户,你不肯接,白白拱手把这样好的案源送给了b市其余律所,我没说你;还有一些案子,明明是性价比非常低代理个别员工劳资纠纷的案子,你却偏偏要接,来来回回算上差旅费,大概刚能和代理费打个平手,几乎都可以算作是法律援助了,对所里的创收根本无益,我也没说你;而且明明有些案子通过杜心怡这样的操作,可以稳赢,你坚持不肯,我也对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现在你回了总所,就在我眼皮底下干活,有些规矩,你就要捡起来。”
林晖的语气很冷,眼神也很冷。
白端端咬了咬嘴唇,林晖对自己的不满意,其实白端端半年前就感觉出来了。朝晖的创收越来越好,可林晖和自己之间的关系却越来越剑拔弩张了。
朝晖创立的时候,是白端端陪着林晖一起走过来的。整整半年,白端端没有要过一分工资,完全靠着对林晖的感恩和对职业的热诚坚持下来的,那时候想要拿下一个案子不容易,没钱没人脉没资源没经验,什么也没有,当时的白端端以为,自己和林晖之间对法律的理念和坚持是相同的,而直到如今,她才发现,并不是。
“林老师,既然你提了这个话题,那我也不和你含蓄了,先不提杜心怡的办案手法我认不认可,我就问问,我们律师的工作重心,应该是服务客户还是营销?”
白端端抿着唇,索性豁了出去:“林老师,我知道自从半年前,你想在b市分所推广营销路线,却被我死挺阻挠抵制以后,你就对我很有意见,但你不觉得,现在总所搞这一套,完全把律所工作娱乐圈化,甚至弄出什么剧本来编排故事,根本不是对法律负责任的态度?同事们好好的工作要被录制进度打断,而录制过程中,谁能保证没把客户的敏感信息不小心给暴露了?”
果不其然,林晖沉下了脸:“白端端,你只是朝晖的一个提成律师,我才是律所的运营者,营销是提高律所知名度的必经之路,朝晖开始参与这些营销运作后,业务量提高了一倍不止,朝晖想要继续往前走,这是必要的。你不是合伙人,营销不营销不需要你批准,没什么事就出去吧。”
而就在白端端准备转身离开之际,林晖的声音又一次响了起来:“还有,以后不要再叫我林老师了,我已经离开大学很多年了,你也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
“我知道创建朝晖时你吃了很多苦,牺牲了很多,但人不能躺在自己功劳簿上仗着过去的成绩,就觉得自己有资格对朝晖的现在指手画脚,你和我说过,你的容忍是有限度的,我的也是。”
白端端愣了愣,不可置信地看向林晖,对方却并没有抬头,连一个眼神也没有再给她。
白端端死死咬住嘴唇,放下了开门的手。
她这样直接冲进林晖的办公室叫板确实逾矩,然而过去的那么多年里,自己不每一次都是这样的吗?甚至因为自己的异议和坚持,林晖才多次没有刚愎自用到走了岔路,当初让朝晖扬名的好几个大案,最终的办案思路,甚至也是因为自己的冒死直言,才让林晖避免了阴沟里翻船。
一直以来,白端端以为林晖接纳了这样的自己,也认可这样的自己,然而事到如今,她才知道,林晖并没有。
白端端深吸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她顿了顿,才道,“林par。”
*****
白端端回到自己办公桌,心里还是难受又冰冷。
不要再叫自己林老师了,已经不是自己学生了,潜台词是什么?
不过是让白端端认清自己,自己如今和其余所有律师一样,只是林晖的员工,别觉得因为有大学里这层关系以及有过创建朝晖时的共患难,就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同。
但其实林晖不用讲那么直白的,他明明可以点到为止的,后面的话他根本没必要说的,自己并不傻。
只是令人讽刺的,林晖以为自己是仗着过去的付出才每每指手画脚,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每次和他沟通时,心里想的根本不是自己为朝晖为林晖做过什么,反而是林晖对自己的恩情。
因为顾念着这份恩情,自己才不想看朝晖越走越偏,就算从商业角度来说,业务和创收越发优异,但白端端总觉得,做律师,为了赢,也是要守住底线的,很多操作手法确实不违法,但未免太下作,并不值得提倡。
算了,改变不了林晖,那至少自己不要为此改变就行了。
白端端敛了敛情绪,重新振作起来,她坐下来,又开始埋头做那300个员工的辞退赔偿方案。
下一个案子又杠上季临,这次怎么说都不能输了。
白端端想让林晖知道,自己和杜心怡不同,自己能赢,并且不需要靠那种不入流的手法。
*****
涉及300个员工的劳资纠纷,不论从标的额上,还是从社会影响上来说,都是大案,一旦办好了,在业内基本会被当成标杆来研读,对于资深律师来说,是锦上添花的履历,对年轻律师来说,则是一飞冲天出头的好机会。
林晖指明了让杜心怡一起参与这个案件,想要提携杜心怡的心已经十分明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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