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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若周身垂着许多红线,风吹动的时候,他会眨眼或是抖抖手指。朱星离眼馋不已,特别想玩,但怕被温石兰咬,只能远远看着:“这么精致的傀儡,世所罕见。”
“大汗,死了多少年?”温石兰抬眼看向林信,声音又低又哑,像是许久没有喝水了一般。
“若是我没猜错,应是在我娘出逃之前就死了,”林信从沈楼怀里跳下来,想靠近却被沈楼揽住了,便没有坚持,索性靠在沈楼身上,“你没发现,他的脸只有二十几岁吗?”
温石兰与乌洛兰贺若自小相识,一起长大,一起打天下,当然知道这是贺若二十多岁时的脸。听到林信说这话,缓缓闭上干涩的眼。
贺若第一次征服部族的时候,是温石兰与他一起的,所以统一得特别快。草原上的人崇拜强者,贺若要做大汗,就需要威望。温石兰甘愿做个隐形人,把所有战绩都推给贺若,这才有了“朝袭阴山头,夜破阴山尾”的传奇。
“赀虏宥连这个贱种!”温石兰突然把贺若紧紧抱进怀里,宛如困兽一般低吼,“他毁了草原的太阳!”
傀儡贺若睁着眼睛,什么也不知道。
远处有将士高歌,随着大漠的风声飘过帅帐: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同袍之人尚在,王却不知去了何方,这些年的戈矛,竟是为了一具空皮囊。那个与他共饮三坛醉卧沙场的王,早已不在了。
林曲手里还捏着那只金灯盏,忽明忽暗,看到温石兰如此,禁不住叹了口气,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他:“这是那大巫不离身的东西,你看是不是可汗的?”
温石兰抬头,看向这位与他交过手的年轻人:“谢谢你的善良,这只是王帐里的灯。”
“且慢!”沈楼突然开口,拿过那灯盏细瞧,“这里面困着一只魂!”
所有人都看向沈楼,林信也甚是惊讶。据他所知,沈清阙对魂魄并没有什么研究,如何看出这里面有魂?
“这是魂灯,我以前……见过,”沈楼顿了一下,“只要灯不灭,里面的魂就没有散。”
这个以前,显然指的是前世,林信了然。
温石兰眼中顿时充满了痛色:“可汗,那一定是可汗的魂!”
无论行宫还是王庭,这盏灯,一直伴在傀儡贺若左右。先前他以为是大巫在故弄玄虚。原来就算死,贺若也没有得到安宁,神魂一直被困在魂灯里不得轮回!
“原来如此!”朱星离拍了封重一巴掌,“将神魂困于灯中,与肉身放在一处,便可保魄不入地,这身体也就不会腐烂了!”
莫名被打的封重踉跄了一下,挠头道:“那是不是还有救啊?”家里有捣鼓这种魂啊魄的师父和师兄,过目不忘的英王殿下多少也懂点行。
温石兰捧着灯盏,骤然抬头。
“移魂过去能行吗?”林信问师父。
“这身体都已经不是活的了,就算移上去,也是个活死人。”朱星离趁机走上前,摸了摸贺若的经脉,又掂着他的下巴瞧瞧,甚至敲了敲天灵盖。
温石兰满眼希冀地等他诊断,丝毫没有阻拦。
林信看着开始扯红线玩弄舅舅的师父,轻咳一声道:“灵台可有损?”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后,林信决定试一试。
傀儡贺若被搬进一顶小帐篷,只有朱星离和林信在里面,其他人不得进去打扰。等了两个时辰,坐不住的沈楼以自己“会用魂灯”为由,混了进去,帐门就再次合上。
温石兰站在帐子外,神色焦急,想看又不敢进去,宛如等着妻子生产的丈夫。
封重还没从林信跟沈楼的关系中缓过劲来,痛心地问林曲:“是不是我们雁丘没有女弟子的关系,才叫他走了邪路?”
“时也命也,九萦乃修仙之人,该当看开些。”林曲淡淡一笑。
突然,帐篷无风自动,充沛的魂力将门帘掀得翻飞,同时传来了林信的惊呼声。
温石兰想也不想地冲进去,放轻呼吸看着坐在朱砂阵中心、双目紧闭的人。
“移成了,但……”林信话没说完,贺若已经睁开了眼。
碧蓝如洗的眸子,缓缓回神,乌洛兰贺若看着温石兰,不动也不说话。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良久,贺若才扯起一个僵硬笑容,艰难地叫了一声:“阿干。”
多年未开口,嗓音已经十分沙哑。
阿干,在胡语中是兄长的意思。温石兰,已经很多年,没有听到这个称呼了。
一点一点单膝跪下,紧紧盯着贺若的眼睛,这位斩狼神将,可以操控七颗鹿璃的汉子,突然落下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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