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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远远地舞起了黄帜,场中数骑看见了,立时都退去一旁候着。
狄念亦是收弓,却不下马,揽辔在原地兜了个圈子,转头望向女官们这边,又冲沈知礼遥遥一笑。
阳光下,他脸上的汗珠颗颗剔透,脖颈上黝黑的皮肤也透着亮。
沈知礼瞧见,又是羞恼,直拉着孟廷辉转身往后退,口中道:“胆大包天的家伙!”
孟廷辉亦非傻子,看那狄念几次三番对沈知礼的态度,心下也揣度出想必他是对她有意,只是不知以沈知礼的家世地位,这男子究竟是什么样的身份,才敢于众人面前如此不拘礼数,向她频频示好。
可她纵是腹有千疑,却也明白自己的身份,便忍住没开口问。
沈知礼略略退了几步就又停下,瞟了瞟那面被人高擎着的黄帜,小声道:“太子殿下要来了。”
孟廷辉立即抬头,却见宝津楼下横门仍是合着的,半晌一弯唇,笑自己沉不住气。
周围却有几个金勒彩衣的女子挤了过来,将沈知礼簇拥在中间,笑嘻嘻地问她道:“都说沈大人府上同天家旧情颇深,想必是知道这狄校尉的底细的,不如说给我们听听?”
孟廷辉微微讶然,不想这些女官们出口竟会如此直截了当。
待嫁女儿的那点小心思自然是人人都明白,只不过朝中女官婚许之事本就不同于寻常女子,非朝中二府三司六部的才俊之辈不能入眼,可像沈知书这样的男子又实难于下手,倒不如军中那些年轻有为的将校们好相与,今日此时见一狄念,这些女官们心中自然都是蠢蠢欲动。
她想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便斜眸去看沈知礼。
沈知礼一改先前在她面前羞恼的样子,此时脸上亦是堆满了笑:“既是这么想知道,何不如直接去问太子?横竖此人也是当年太子从旧都遂阳带回来的。”
“我们又不同于沈大人,如何敢去问太子?”有人嘻笑着说,“听说这狄校尉与已殁武国公颇有渊源,否则也不会让皇上这么另眼相待,放在禁中内殿值没两年便让他去了神卫军,品阶更是比旁人升得快,这无功无劳的,便已是正五品的至麾校尉了——想想沈大人的兄长,也没他升得这么快呀?”
沈知礼听了不发一言,只是盯着说话那人,半晌才垂下眼睫,冷笑道:“你也知是和已殁武国公有渊源的,那还问这些做什么?单冲武国公这三个字,皇上就算是封他个亲爵又有谁人敢持异?不过是个正五品的至麾校尉,就让你们眼馋成这个样子了——”
方才说话的女子见她脸色不豫,忙赔笑道:“瞧瞧,沈大人这莫不是要论我们的罪了?朝中谁人敢对已殁武国公不敬?——不过是不闻武国公生前有子嗣存世,所以想从沈大人这儿讨个明白罢了……”
远处忽起震天一声响鼓清音,将她的话生生截断,一群女官们皆小惊了一下,纷纷扭头去看。
宝津楼下横门已开,单骑如箭,势出迅猛,飞一般地从里面疾驰而出。
萃灿如金的阳光漫天撒网似的罩下来,马上之人黑甲泛光,座下骏马亦是通体全黑,乘骑精熟,驰骤如神,在这青天广幕之下有如风吹冷墨一般,染得周围诸骑人人皆是黯然失色。
疾驰如风,马挺人立,四只铁蹄踏沙而过,掀起一阵黄风,那人张弓搭箭只在一瞬,眨眼之间便闻风啸箭鸣之音,声声不歇,如利剑割耳一般令人陡痛。
风平沙落,他持弓勒缰,人马立在诸军将校之中。
不远处的二十根纤细柳靶犹在狂颤,先前被狄念射中的那些靶头已然尽数断落,二十支雪羽横镞射入靶后黄沙地上,整齐利落得好似被人细致地铺摆过一般。
一片肃静无声。
场外众人皆是怔神无言,连先前兴奋不已叽喳不休的女官们都没了声响。
孟廷辉站着,望着,手指尖又凉又烫,心头一阵阵儿地发紧。
泼墨走龙一般的流畅华丽,铁血刚戾却又雍容高傲,这男人身上那独一无二的气势,又有谁人能比得了一分一毫?
他回身转望一圈,目光在她脸上停了几瞬,然后慢慢收弓松缰,长指抚过鸦青弓渊,冲一众侍卫将校们高声道:“再射!”
一语唤回众人心神。
一时间举众沸腾,高呼喝彩之声比比皆是,响震云天,经久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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