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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想让谢识衣知道这件事,不想让他牵扯进他和魔神的纠缠。
他知道谢识衣现在化神期巅峰,天下第一,知道他得了南斗帝君的传承,知道他是仙盟盟主,知道他坐拥霄玉殿,知道他手里有千灯盏……
可是那有如何呢?
他怕的从来不是谢识衣不肯和他并肩作战。
他怕,谢识衣的入局……让他自己成为最后的魔。
万鬼窟万万个不眠的长夜,他就真的没动摇吗?坐在枯尸上,一声一声敲着头骨听至天明时。善于揣测人心的魔神,又怎么会找不到空子。
她凑到他身边,轻轻地笑说:“你还是在想他呀,”魔神说:“我错了,我不该撺掇你去杀了谢识衣的,我应该劝你,把他囚禁在身边。”
“言卿,这世上,没有什么烦恼是杀戮解决不了的。你喜欢他,完全可以用魂丝啊。”她碧绿色的眼眸在黑暗中熠熠发光,声音越说越低,笑着蛊惑道:“言卿,用魂丝,废掉他的修为,操控他的灵魂,让他成为每分每秒眼中只有你的傀儡。如果你喜欢十五岁的他,还可以篡改他的记忆,让他永远以十五岁的样子留在你身边。”
“你看你们过去的回忆多美好,风风雨雨,一起长大。”
“如果你遇见他时是另一个身份,结局肯定不一样。”
“怪就怪造化弄人,否则你们肯定也是青梅竹马。”
言卿苍白的手指停在骷髅上,低下头,瞳孔也凝着一点饱含杀戮的红。
魔神舔了下唇,最后慢悠悠地下定论说:“言卿,人间的一切求而不得,归根究底,就是不够强大。我可以让你变得强大到无视一切,强大到连人心都能随意掌控。”
“你真的不想把他留在身边吗?”
他缓缓闭上了眼,哑声说:“闭嘴。”
一百年。他有时候对魔神真的厌恶到极致,就会不由自主觉得,谢识衣真的对他也算仁至义尽。毕竟要是魔神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将它挫骨扬灰。
青石门在言卿的指尖粉碎,神宫的废墟又变成了障城泼天的雨。雨水淌过言卿的脸,他重新冷静审视过往的一切。之前自己陷入迷障看不透,现在以一个局外人的视角,渐渐地发现了一些不对劲的地方。
魔神说,谢识衣屠城是为了断红尘,修无情道。
但是以他对谢识衣了解,谢识衣对障城人的厌恶绝对不足以影响他的道心。回过头看,障城——这一整座绵延在雨中的城,都很诡异。
魔神说,他之于谢识衣,就是祂之于他。现在想想,也不尽然。
从废墟出去,幻境进行到神陨之地、蜃龙龙宫。龙骨落地的时候,整片大地都在颤抖,空中的骨鸟全部重伤倒在地上,他在回忆里看不到谢识衣,只看得到自己,少年抬起手臂,束发转身,把所有怯懦迷茫、懵懂的情愫留在身后。
他现在都好奇,神陨之地到底是个什么地方,谢识衣又是怎么进去的。毕竟这个地方,他在十方城百年都闻所未闻。
“我怕什么呢?”言卿摸着手背上的小伤口,一时间又是笑又是叹,没了镜湖的神息压制,这些对他只是回忆而已。
他怕的,早就在两百年前被自己粉碎。
谢识衣问他:“言卿,其实你对我也并不单纯是恨,对吗?”
那个时候自己太脆弱也太敏感,一句话几乎让大脑空白天塌地陷,强撑着尊严,回以平静的微笑。到现在言卿不认为设身处地,他能去直面内心给出正确答案。但他到底比那个时候多了一丝清醒,忍不住去想:谢识衣那个时候问出这句话,是怎样的心情。
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问这句话?
重生之后,他们两人之间心照不宣,没人去谈过神陨之地发生的事,也没人去谈过上辈子红莲之榭的火。
遗忘这两场分离,只保留了少年时吵吵闹闹、一起长大的记忆。
好像这样,那些伤害、隔阂就不曾存在。
但是这样就挺好的。
那些未曾言说的爱恨那么不合时宜又显得多余。
当事人已经清醒,另一个人又何必要去理解那时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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