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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乾英在遂州没法招来对峙,他庶出长子倒是正在京城,可,可那是……”是荣少卿您的连襟啊!而且这人还在天承军就职,天承军那可是宫中内侍管着的地界,连丞相都动不得。
刘问事以一种渴求的目光看向文渊,就差没直白说:您养父是天承军中尉诶,您去弄那毛坤铭来审问可好?
“法之不行,自上犯之……唉,”看着胆小怕事的榆木脑袋下属,文渊不由长叹,摆摆手道,“行了、行了,我来吧。兴盉在哪儿?寻他来再详细说说看。”
舒兴盉作为人证中最关键的一位,怕他被刺杀,也为避免案子没了结之前走漏风声,文渊早就让他吃住都在大理寺,等尘埃落定了再回家。
先前一个月中,文渊因顾及妍冰,匆匆忙忙的没与兴盉详谈,如今必须得从头至尾好好聊聊。
少顷,立刻有小吏将他请了来说话。只见兴盉穿着一身蓝色细布棉袍,绕过堂屋前头搁置的五折夹缬屏风,缓步走来,他依旧披着初见那日的黑色兔毛斗篷,衬得面色越发白皙。
这文质彬彬的模样与数年前并无区别,只是神色间再不见当初的倨傲,也不知是长大成熟了,抑或因常年念经而心态变得平和?
见了兴盉,文渊首先便起身作揖,再次谢过他赠与妍冰补天再造丸的恩情,感慨道:“若非舅兄相助,内子怕是没法顺利诞下麟儿。”
“不过是帮自家妹妹,有什么好谢的?是阿冰她福大命大自己熬了过来。”兴盉摆摆手浅浅一笑,并未居功。
甚至,他反倒对文渊相当客气,一面讲述自己数年来的经历,一面旁敲侧击询问:“听闻大理寺也常派人暗地查案,若是在‘暗访’过程中不慎违了律例,是否能网开一面继续为官?”
听他这么一说,文渊立即想到了弥勒教于下元节在道观乱砍乱杀之事。
“你杀伤了平民百姓?”他随即便轻声将这问题脱口而出。
弥勒教自创立以来就力倡杀人,曾有伪教主声称杀一人者为一住菩萨,杀十人者为十住菩萨。兴盉常年混迹其中,若犯下命案并不稀奇。
“或许。我也不清楚,”兴盉端坐文渊身前,双眼左右一瞟见四下无人旁听,不由露出尴尬苦笑,坦言道,“若认真追究,流罪往上怕是有的。”
即是说,若非杀人便是十恶之罪。
“若无人举证相告应当无事,若证据确凿……死罪可免。”文渊心一沉,话只说了一半。言外之意便是——做官就别想了,不坐牢都算撞了大运。
兴盉面上流露出犹豫神色,沉吟之后才又试探着说:“铁证,肯定是没有。但我怕稍后我作证告了旁人,对方会反过来诬赖攀扯。”
文渊见兴盉话里有话满心纠结的模样,忽然意识到他肯定还握有旁的物证。譬如涉及遂州刺史身边核心人物的更重要的书信,只唯恐牵扯了自己才不便拿出来。
略作思索之后,文渊冲大舅子浅浅一笑,侃侃而谈:“本朝确实是重口供轻证据,但只要你咬死不认又没任何直接物证,那也是不能屈打成招的。何况,有我在,谁能对你用刑?”
实则他这一从五品,在天子脚下不过是芝麻绿豆官儿,要想完全保住兴盉,是相当困难的。不过,此刻嘴里说说倒也无所谓,总之先把东西骗过来看看再论其他。
兴盉见文渊打了包票,想想他那差点儿就能只手遮天的养父,咬着牙心一横,将披风翻过来用小刀一划,便从夹层中取出几页纸来。
“毛坤铭的亲笔信,有他的印鉴为证,其中还提到了不少人。”兴盉只说了短短一句话,却立即让文渊欣喜若狂——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待把书信一看,文渊才知兴盉为何一直犹豫不决。
原来,他说是暗访其实早就暴露了身份,毛坤铭那几页不同时期写的信,每一封看抬头称谓明明白白的就是写给妻弟舒兴盉。
内容则是循序渐进与他共商大计,怎样潜入江南繁华处牟利圈信徒,设想如何通过单天恒去架空楚王,以及协助贾纯甄游说定越郡王,使之呼应蜀王举事。甚至,最后毛坤铭还不忘表明会在新皇跟前为大舅兄请功。
“我从前就觉得毛坤铭这人欺软怕硬,没长脑子,果真是如此。”文渊草草一看,不由冷笑。
谋逆之事居然也能如此直白的写信商议,真是,滑稽。
不过,既然是写信商议,那内容自然应当是有来有往,这厢只有一半。
文渊随即又望向兴盉,直截了当的问:“你又回了些什么话?没把舒家牵扯进来吧?”
“自然丝毫未提舒家。并且,我尽可能写得模棱两可含含糊糊。”说完兴盉又顿了顿,忽然起身从不远处的桌案上取来纸笔,分别左右手持笔各写了一行字给文渊看。
一为洒脱不羁且棱角分明的行书,一为中规中矩甚至可以称得上娟秀的小楷。
他举着纸张正有些愣神,又见兴盉腼腆笑问道:“我回信用的左手。不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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