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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熄下了桌灯,接着切掉位于房间角落的电灯开关。原本独立于黑夜之外的明房,瞬间归属于黑暗的一片拼图。
我习惯将笔电锁定萤幕,儘管不再有人和我同用一台电脑,但养成的习惯一年之间尚且难改。当我面对人生时,也是。
随着年纪一一筑起的心防,出外时我总不厌其烦地锁上,在回到独属于我的房间后,我才敢安心输入密码、解锁。只要将感性与情绪的根源层层上锁,并将写有密码的纸条吞入腹中藏起,就不会有人能够入侵。
极尽可能地消除个人情绪,在面对一切不顺、不幸,或难以承受的失去,便能交由「理性」自我,冷静地、不带情感地应对。而那些深根于精神上的刺痛伤口,最终也会在时间的治疗中癒合成一道疤,儘管丑陋、儘管隐隐作痛。
我又下意识地摸了滑鼠一把,手指甫一碰上,却不甚点到了一颗按键。弹指之间,滑鼠迸发出耀眼的七彩光辉,彩光如梦似幻、炫目迷离。稍不注意,我盯着虹彩般的微光沦陷于斑斕的回忆。
阴灰的白墙,映着薄淡却引人入胜七彩,然而我的影子却仍是深黑。
我回过神来,迅速轻击按键熄灭。在光彩收敛后,街灯才得以慢慢渗透入来。凄凉的秋夜,让灯光尽灭的房间逐渐失温,寂静的星河才提醒了我,原来从前的我们,如今只剩孓然一人。然而我无从诉苦,只能沉默以对。
睡前准备就绪,我缓缓爬入冰凉渗骨的被窝,期待睡魔可以早些报到。
还好,今日房间还算整洁,毕竟昨日我才用罄剩馀心力,将散落一地的杂物、衣物归位。
之前有几次在熄灯后,当下因药效而迷糊的我,恰好一脚踢倒在地板中央的洗衣篮,我仅差一步就要给世界一枚悠长的吻,以我乾瘪惨澹的唇。还好我极其有幸,总能被柔软的床接起。
至于濒临陷落的心灵,也只得借助药物。
我轻轻闭上眼,时间的流速似乎随之缓慢下来。我能确切地感知到四周空气遭受扰动,街灯光芒正在洒落,漫天星月悄悄递移。
等待睡意的途中,我翻来覆去好几回。辗转之际,脑袋亦迟迟不肯安顿。
又辗转了几次,我忽然惊坐起,原来我忘了吃睡前的药。
我取来其中一枚半透白小药盒,里面已分好当日个别时段的药物。
我从「睡前」那格倒出几粒药丸。药丸外貌如糖衣繽纷,很讨喜。接着我随意配着一口开水,囫圇下肚。
虽然每日睡前,必须固定先做完繁琐的准备动作,我早已感到枯燥乏味。但为了这副破败的身躯着想,作息稳定、按时服药才是最佳策略。
儘管从前快乐的形象早已模糊,所谓回归正常似乎也遥不可及,甚至我仍暗自确信我註定沦落,但既然有那么一丁点希望摆在眼前,我还是得妥善把握吧,不然阿彦前阵子的陪伴可都要前功尽弃了。
「晚安了,阿五。」道完晚安后,我再度躺卧床上。
渗入房里的乳白灯光,及键盘散发出的浅蓝微光,此刻互相交杂、糅合,映照在幽暗的天花板上,于我眼底缓缓晕染开来。那样深沉、微妙且稀罕的色彩,将黑夜渲染得如此致幻。
我喜欢各式各样的蓝,我也曾见过让我一见倾心的蓝,但眼前这般色调,似乎蕴藏了不同的轻语呢喃,更贴近我心境的方言。
我又直盯了天花板好久,以文青的叙述法应该是:「在专属夜的蓝调里,与自我对话」。
有几个夜晚是如此了呢?具体我已数不清。不过以时间点来估算,肯定不超过365天。不过今年二月有29号,所以该是366天以内。
睡意没有如我预期地顺利拜访,今日药效发挥差强人意。
我沉住性子,缓慢调整呼吸节奏,以紓解压力。
但我失败了。
二十分鐘过去了,双眼仍然不自主地睁开,不愿放我踏入梦之国度。
在我与失眠搏斗途中,一则line讯息在整点时分扰乱了我的步法。手机萤幕瞬间发出刺目而惨白的光亮,将厄夜魔影照得无所遁形。音效在死寂的夜里特别清亮,像一枚金币被掷入已然乾涸的许愿池里,直击心灵最底层的空洞,敲响一段不协调音律。
同样的讯息,固定会在每日此时间点发送过来,从不延宕、从不间断,连年以来皆是如此。但我不愿面对那则讯息,旋即转身面向那床边那堵墙。
墙面的冰凉渐渐渗入他脚趾最前端,如鬼魅在轻抚。
而后是另一道铃响。
「喂。」
「你果然还醒着,我就有预感你还没睡,这样不行哦。」是阿彦的声音,他的语气充满无奈。
他打来的时机恰如其分,就这么对上了我失眠的时间点。
「抱歉,我不小心失眠了。」虽说是不小心的,但失眠怎么可能控制得了呢?否则那些在深夜里失眠的人们,所发出的悲鸣哀号,就不会瀰漫在这片无星的夜空了吧?
「没事。对了,我问你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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