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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恒拉长了脸,“你这几年就再未读过一句我写的诗?”
我坦然道:“子恒的诗作这些年四海传抄,只是我当时既已嫁作程家妇,自然不便再看从前同我定亲之人的诗作。”
他脸色一时青,一时白,被我噎得说不出话来。又牵过我的手,恨恨地捏了一把。
“我如今已是你的正经夫君,夫人往后只管正大光明地读我的诗。”
他话虽如此说,一副迫不及待要我将他这四年诗作全都读完的架势,可真等回了府,我要去他书房取他的诗集看时,他却又不答应了。
“为夫这几年都是信手涂鸦,无甚用心之作,不如夫人且等几日,等我也写篇赋出来。不过就是骈四骊六而已,真当这天下就他卫玟一人能写得词采华茂、卓尔不群吗?”
他话虽说得掷地有声、信心满满,却让我一等就是许久。
初时我还记着这事,可到了九月里,一桩变故接着一桩变故,忙乱之下,见他再不曾提起,我便也将此事置之脑后。
先是九月底,卫玟同崔妩大婚。为免卫恒这醋坛子又吃干醋,我便将贺礼交由他去拟定。
他虽然不喜卫玟这个弟弟,却极为乐见他早早娶妻,送了一份极丰厚的大礼过去,其中就有那张我不喜欢的绿绮琴。
对卫恒这等小心思,我不过微微一晒。由着他在卫玟的婚宴上全程不离我左右。
可谁也不曾想到,许是正应了福无双至,祸不单行那句话,卫玟的喜事刚过去不久,整个丞相府便接连失去了两个对卫畴而言,极为重要之人。
先是卫畴最为倚重的军师郭茄,许是操劳过度,旧疾复发,呕血不止。卫畴召了全城的名医全力救治,却仍是回天乏术。
十余日后,郭茄病亡,卫畴在他灵前放声痛哭,甚至一度晕厥。
然而,尚不等他从失去心爱谋士的伤痛中走出来,他最疼爱的幼子卫璜,竟也突发急病,短短两日之间,已是性命垂危。
第48章暂别(捉虫)
卫璜起先不过是喉咙痛,有些畏寒发热,谁知第二天身上便起满了红色的小疹子,高热不退。
邺城所有的名医再度被卫畴召来,齐聚一堂。他们虽能诊出卫璜所得是烂喉痧,想尽了各种法子来医治丞相的爱子,可无论是针灸也罢,汤药也好,均是药石罔效。
到了第五日傍晚,即便卫畴身为一代枭雄,手握无数人的生死,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在他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
卫畴彻夜无眠,不过一夜之间,微白的鬓发已然半白。他红着一双眼睛,抱着爱子的尸身,直至天明犹自不肯松手。
转眼已过两日,卫畴却仍旧未从丧子之痛里走出稍许。
他不饮不食,就连姨母和卫玟、卫珠轮番劝他,他也充耳不闻,只是抱着卫璜的尸身不放。
齐王如此哀痛若斯,我们这些晚辈自然不敢进些膳食,略做休息,全都一身白衣,陪在一边。
到了第三日,卫恒见我脸色苍白,有些支持不住。终于忍不住,也出声劝卫畴道:“父王固然心伤八弟少年早夭,可还请父王千万保重身体,便是八弟他也不愿见父王——”
他话尚未说完,卫畴便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道:“竖子安敢多言!此我之不幸,而汝之大幸也!焉知我璜儿之死,不是你从中动的手脚?”
被亲生父亲当着众人的面公然训斥,还说出此等诛心之言,卫恒顿时面若死灰。
他本已陪着卫畴在这里守了两日三夜,也是水米不进,疲累至极,卫畴这几句苛责,更如铁棒般狠狠砸在他心上,令他素来沉稳的身形晃了几晃。
我再也看不下去,上前一步,跪倒在卫恒身边道:“父王此言差矣!璜弟不只是您的爱子,亦是子恒的亲弟弟,他对璜弟的疼爱之心,并不比您少上半分。璜弟初染疾时,子恒便问我仓公留下来的那些苇叶遗稿里,可载有治法。”
卫畴神情微变,一双虎目斜睨着我道:“尔此话当真?”
“儿妇绝不敢欺瞒父王。”我重重顿首。
事实上,当卫恒问起仓公遗稿时,我亦有些惊讶,他当时所说,言犹在耳。
“我是不喜八弟,他从父王处所得钟爱,甚至比子文还多,可……可他总归是我的亲弟弟,亦是夫人的表弟,若他万一……不光父王会伤心欲绝,便是夫人亦难免伤心。父王虽待我不慈,我却不能待他不孝,更不愿见夫人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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