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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收过后,炎热的夏天再度来临了。德福将杀猪卖肉的生意交给了媳妇彩云和众徒弟,自己则带着侄子春发登上了南下的火车,去找他的德刚哥了。
在老河湾,德刚、照玉和崇德三人年龄相仿。他们高小毕业后便回乡务农。六十年代,崇德参军离开了老河湾,德刚和照玉在老河湾待了一年后,听闻有文化的人在外面好找工作,于是便偷偷告别家人,爬上火车,开始闯荡世界。
照玉去了一家煤矿下窑挖煤当了工人,一直干到老河湾实行责任制,如今已经当上了副矿长。前两年,他还将孩子老婆转为城镇户口,弄到煤矿上班去了。而德刚不想下窑挖煤,就在当地火车站当起了装卸工。后来,铁路系统招收铁路司机,由于他有高小文化,没费多少力气就考上了,从此成为一名火车司机。1964年,德刚结婚,第二年便有了儿子春发。运动初期,铁路系统受到严重干扰和破坏,正常的铁路生产难以顺利进行,德刚只好经常回老家。恢复生产后,他回到原单位,此后就很少回家了,只是每月寄些钱供春发娘俩生活。
郝俊秀一人在家抚养孩子,孝敬公婆,倒也相安无事。春发长大成人后,德刚多次来信说要给儿子安排工作,可至今仍没有头绪。郝俊秀心里十分着急,特别是崇高回来后,说了一些德刚的情况,她更是几次三番地催促德福过去找他哥。这一次,德福没有推辞,带着春发去找他爹了。
德福按照哥哥信上的地址找到他的单位时,德刚却已经开着火车出发了,要两天后才能回来。德福二人被德刚单位的人安排在车站招待所住了下来。春发是第一次出远门,对什么都感到新鲜,于是二人闲着没事,就在街上闲逛了两天。
两天后,德刚回来见到德福,拉着儿子的手高兴地说:“我的乖乖,几年不见,都长这么高了。”
“哥,你可真忙啊!”德福用略带讥讽的口吻笑着对他说。德刚听了,尴尬地笑了笑,连忙说道:“忙,太忙了,这几年上面正在拨乱反正,各行各业都在整顿,铁路系统更是如此,想不忙都不行啊。对不起啊兄弟,我已经好几年没回家了,家里人都还好吧?”
“好是好,嫂子倒没说什么,咱爹娘想你,经常念叨你,特别是过年,更是盼你回家。人家照玉和你一起出来闯荡,现在都当上副矿长了,老婆孩子也都接去上班了,可你呢?家也懒得回,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管不问了,你让兄弟我替你脸红啊!”
德刚听了德福的话,脸上像蒙了一块红布,十分沉痛地说:“兄弟,哥不孝啊,对不住爹娘和他们娘俩,多亏有你在家替我尽孝。哥心里有愧啊!上次崇高兄弟过来,我把我的难处和心思都跟他说了,还给家里捎了些钱,他没跟你说吗?”
“哥,说实话,这几年,你没少往家寄钱,钱虽说是好东西,但却抵不了人啊。我也知道你有难处,可春发的事你不能不管啊!”
“兄弟,你啥也别说了,春发的事正在办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你现在在做什么呢?”
“俺二叔在杀猪卖肉呢!”春发急着说道。德刚听了,苦笑着说:“你一个二把刀,也会杀猪卖肉?”
“是二爷教的招数,现在咱农村,人人都在寻思着发家致富的门路,盼着早点发家致富。俺没你有本事,只好干起这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的营生了。”德福笑道。德刚也笑了:“嗯,这也不错,你从小就喜欢吃肉,这下你可有肉吃了,二爷身体还好吧?”
“身体好着呢,整天跟一帮老头老太太打麻将、摸纸牌。没事的时候,也常常念叨你,说你在外面混好了,也不常回家看看。”
“兄弟,这些闲话咱们以后再说,有的是时间。现在咱们去找家像样的饭店吃饭,哥要好好请请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以前都是国营的,就那几家。现在大饭店一天开一家,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你想吃什么呢?”
“我想吃人心,你有吗?”
“哈哈,那倒没有,你还在生哥的气啊?”
“不生气才怪嘞!”
三人说着走出了车站招待所,一路上不断有人跟德刚打招呼。德福想,看来德刚哥在这里人缘不错啊!这时,一个穿着时尚的姑娘将自行车停在德刚面前,半笑半撒娇地说:“老爸,你啥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家啊?”
“老家来人了,我正想带他们去外面吃饭呐!”
“老家来人了?”姑娘兴奋地问道,“怎么不回家吃饭呢?”
“请老家的来人吃饭,得吃点好的,哪能在家里吃呢?你赶快回去吧,回去告诉你妈,我不回去吃饭了。”
“你们在哪家饭店?我回去把妈也叫上,咱们一起吃嘛!”
“你这孩子,怎么越来越不懂事了,快走吧,你妈要等急了。”
“那好吧!”姑娘说着,极不情愿地掉转车头,骑上车一溜烟地走了。德福听了两人的对话,如坠云雾,趁着春发去解手的片刻,小声问道:“哥,这是咋回事?你啥时候有了这么一个女儿?”
“噢,我忘了告诉你了,这是我认的一个干女儿。”
“不对吧,刚才我听她跟你说话的亲热劲,不像是干的,倒像是亲生的。”
“兄弟,你想多了,哥不是那样的人。哥已经有了恁嫂子和春发,哪里敢胡乱来啊?胡乱来单位也不容我,早把我开除法办了。”
“你可要小心啊!”德福笑道。德刚说:“好了,春发,咱们走吧!”
德福跟在哥哥身后,心中开始琢磨起来:难怪哥这几年不回老家,原来是在外面有了家。要是这样的话,他回去可怎么跟嫂子交代啊?嫂子听说了还不得气死。他决定在喝酒的时候套套哥哥的话。不过,他又想了想,哥的单位是有纪律的,要是哥哥真的在外面乱来,那些车站领导也不是瞎子,恐怕哥早就被以重婚罪法办了,怎么可能还留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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