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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去。”十几天前的一个晚上,望着正在拨弄炭火的左守备,陈道说道。
左守备望着陈道问“为什么?这可有每人十两银子的赏钱,你带队,十五两。”十两银子可是五个月的饷银,还是名义上的。算上层层克扣,一个士兵一年也不见得拿得到十两银子。
“苏同知怎么不要知州大人派兵保护?自己女儿出嫁而已,需要边军派人护送吗?”陈道不是傻瓜,知道天上不会掉馅饼。
应州知州与同知不和,争斗已久。这次苏同知不知拿住了知州的什么把柄,在本地无法上告,想借女儿出嫁的机会,把证据带给自己早年的同年、未来的亲家——太原府通判徐维。其中的细节陈道当然不知道,但是两名州官之间的不和早已不是秘密。而此次借助边军,以私人身份参与护卫更是不同以往。再加上马上就是年关了,如不是事情紧急,怎么会这个时候送女出嫁?陈道不想参与到一个自己毫不知情的危局之中,。虽然左守备对他有恩,他也毫不犹豫的拒绝。
“你不是一直想脱掉军籍吗?这次回来我就帮你脱籍。”沉吟了半响之后,左守备说道。
“真的?”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好,一言为定。”
“我们出四个人,准备带谁去?”
陈道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王二虎。王二虎家里穷,有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几亩薄田养活不了五口人,父母又舍不得卖掉年幼的妹妹。不得以把王二虎送来当兵,得了十几两银子给大儿子取了媳妇。这家伙比陈道大两岁,几乎是一起到的守备所。来的时候十四岁,瘦骨伶仃的。卫所虽然饷银克扣,可是还是能吃饱的。这个王二虎每次吃饭特别快,吃得也多。没几年就像吹气球一样成了大高个,力气也大。再加上他有一张特大号的嘴,大家都叫他王大嘴。前年剿匪时,王二虎的枪刺中一个匪徒来不及拔出。旁边另一个匪徒拿刀砍过来,是陈道一箭射死了匪徒,救了王二虎。从此王二虎就跟陈道好得像穿了一条裤子。在一起呆久了,觉得陈道知道许多自己和周围许多人都不知道的事,就把陈道当成了偶像。要不是经常一起摸爬滚打,就要把陈道当成了神仙下凡了。
当陈道带着三个士兵到了山阴县衙,找到了苏同知的时候才知道。苏小姐本来是由周捕头率领捕快从应州护卫而来,往太原府而去。但是经过山阴县城时,在城门口就遇到了袭击。虽然刺客并不很专业,但是也杀死了一名捕快一名守城军士,还有数人受伤。要不是周捕头机警,把最靠近轿子的刺客一刀毙命,苏小姐只怕就香消玉殒了。而没了这个亲家的关系,太原通盘徐大人还会不会倾力帮苏同知,就尤未可定了。苏同知得知后马上赶到了山阴县。由于刺客一击不成就跑出了城外,苏同知也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不敢完全相信县衙。于是求到关系不错的左守备,请他派人护送。为了互相掣肘,也是因为苏知州不敢信任任何人。所以一共派了三波不同的人员一起护送。四个自己家里的护卫、周捕头和两个捕快、四个边军。于是,这个护送的队伍就这么定下来了。
一开始大家都很警惕,小心翼翼。每次到险要的地方都先派人探查。到村镇地方留宿时也换人值夜。可是逢山过水的没见什么埋伏,晚上守夜的人冻得鼻涕直流也没见半个刺客的影子。没想到快到代县的时候遇到了袭击,而且相比周捕头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一次,这次的刺杀要专业的多。一看就是久经训练、配合默契的杀手集团。
起先在山阴县苏知州兑现赏银的时候,还对大家说过事情结束后回到山阴县,每人还有十两银子相赠。虎子好赌,欠了不少赌债,这次拿了钱还了赌债后就没剩多少了。石头家里就是山阴县的穷苦百姓,出发前就把钱给了爹娘,石头娘还说还说等此次石头回来就给他说一房媳妇。虎子和石头也是自己小队中的兄弟,可惜袭击中护卫途中一个被弩箭射死,一个和刺客互拼而亡。
陈道的思绪被旁边王二虎的呼噜声打断,起身打开门看了看外面。
他们休息的地方是客栈的一个独立院子,共五间客房、一个厨房、一个茅房。周捕头一间房、两名侍卫一间房、两名边军一间房、苏小姐和丫环莲儿一间房,还有一间房住着阮捕头。阮捕头调来了几乎所有的捕快,并请县太爷下令调来了壮班人手。整个院子灯火通明,壮班在明、快班在暗,屋前屋后都是人。除非是大军攻打,否则难以刺杀苏小姐。
看得出阮捕头是一个很要面子的人,对周捕头的不信任很不满意。为了不在自己的辖地出状况,几乎是倾尽全力。陈道摇了摇头,这样守卫一晚上还行。可是按现在的状况,队伍只怕是走不了了。这里的情况必然要通知应州,苏同知会怎么处理?不管是打道回府还是继续前进,只怕都要增加护卫了。到太原府还有一半的路程,应该不会那么容易的到达。
陈道后悔来这一趟了,他虽然想脱掉军籍,但也不想拿性命去拼,没什么比自己的命还重要。可是现在骑虎难下,如果现在提出退出,只怕大家都会怀疑是他走漏的风声。
看着外面的壮班衙役们举着火把走过,陈道正准备关起房门。一只大手推开了门,周捕头左手绷带挂在脖子上,一脚跨进门来,自顾自的坐在椅子上“只怕应州那边会重新派人过来,前面的路怎么走,你有什么看法?”。
“没有,现在局面变了,我只关心赏钱会加到多少。”陈道回答道。陈道十二岁充军,十四岁正式当兵,如今十八岁了。除了在山阴有一间破茅屋,什么财产也没有攒下。这次事了之后可以除去军籍,可是以后怎么生活,自己却没有打算。还有那未过门的媳妇,再不去迎娶,对方就可以悔婚了。
周捕头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等这次不死,再想有多少赏钱把。你看对方下次会如何?”
“不知道。”陈道说,“对方先是低估了我们的实力,虽然派来的刺客很得力,却没有成功。但是如果还要进行刺杀,只怕就不会是几个人了。”。
周捕头想了一下说道“是啊,护送亲眷,不能动用太多官军。若是对方勾结土匪,在路上强行截击,那就麻烦了。”。
屋里陷入了一阵沉默。外面响起了喊声,“换岗了,下岗了的去厨房吃宵夜,是面片,管饱。”顿时外面的壮班们发出了低声欢呼。这年月,粮食越来越贵,壮班们不像快班油水多,也并不是餐餐都能吃精面吃饱。
周捕头也朝门外走去“你去不去吃?”。
“不去,晚上吃宵夜对胃不好。”
周捕头诧异的看了一眼陈道,走出了门口。“还没听过吃东西对胃不好的。”周捕头边走边想。
清早,阮捕头起来巡视。刚推开门就看见陈道拿着一根绳子围着自己的头和脚不停的在跳“你干什么”。
“锻炼身体,这里太小不能跑步,只能跳绳。”
“跳大绳?”阮捕头心里诧异,但他不是多话的人,并没有继续纠缠,朝厨房走去。
王二虎也起来了,可他看到陈道跳绳却并不惊讶,想来是平日里见的多了。“昨晚梦见吃面片了,吃了三碗还没吃饱”,王二虎边朝茅房走边说。
“那是因为昨晚外面有人喊吃面片宵夜,你在睡梦中听见了,所以做这个梦。”陈道解着这个梦道。
“外面人说话能说道我梦里去?”王二虎抠抠脑袋问道。还没等陈道回答马上又说“那你怎么不叫醒我,多少天没吃到正经东西了。”昨天晚饭准备得匆忙,就是两个素菜家一碗米饭。“不知道还有没有剩下的”,王二虎小声嘀咕的走远了。
陈道收了绳子往回走的时候,看见莲儿推开门正扶着苏小姐走了出来。今天的苏小姐不像昨天那么狼狈,一身白色的长棉裙看得人眼前一亮。稍微有点尖的脸上白里透着点红,也不知是不是擦了胭脂。手上白嫩白嫩的,皮肤比身上的白裙子还要白。陈道盯着苏小姐看,一时没回过神来。莲儿马上挡在苏小姐身前,警惕的看着陈道。陈道自知失礼,灿灿的说道“苏小姐还没吃早饭吧,我去厨房看看有什么,给你端来。”。
莲儿哼了一声道“不用了,我去厨房要他们单另做。”。
陈道微微一笑,看见王二虎从茅房出来,向厨房走去,也跟了过去。
早饭过后不多久,阮捕头来通知。县衙已经清理出了一个小院子,大家收拾收拾就随着阮捕头去了知县衙门。
到中午时分,昨天受伤的断臂的捕快和受伤的侍卫也回来了,住进了衙门的院子里。房子不太够,陈道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就要求睡在门房。都是粗人,大家也没觉得住门房有什么不好,只是苏小姐说了一句“门房冷,小心夜里冻着。”。
陈道一脚踢向正冲他挤眉弄眼的王二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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