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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觉得他不合适,当了几年边军,尽是些卑贱习惯。你看他每天不读书写字,只会在院子里瞎跑。哪个官宦世家、书香门第会这样?”。孙夫人停了一下又加了一句“我那外甥,知书达理。去年就已经考了秀才功名,今又进书院读书,这才是少年文人的风范。”孙夫人姐姐嫁给了一个家财万贯的商贾,一直想攀她这门官宦的亲。以前也说过几次,可孙县令和孙小姐都不同意。
孙县令一听妻子又老话重提,气的把桌子一拍道“我与陈兄相交贫贱,早已定下儿女的婚约。现如今陈家败落,我岂可做那嫌贫爱富的小人。这桩婚事不可毁,你们不必多言。”
孙小姐委屈的说道“女儿岂是那势利之人。只要爹爹能说的他用功读书,不再沉迷于市井,便是明日就嫁与他又有何妨。但若是他坚持不求上进,我就是剪了头发做姑子,也不会嫁与他的。”。
第二日一早,孙县令就把陈道叫到了书房,开始了谆谆教诲。什么科举大道、安身立命、光耀门楣等等大道理说了个遍。陈道这个后世来的人,岂会这样就洗脑就就范?但是他也不能当面顶撞孙县令。于是陈道郑重的说道“小侄自发配边军以来,未曾仔细想过前途。经世叔提点,茅塞顿开。但是到底方向在哪里、如何去做,请容小侄细细思量,过几日再回禀世叔。”
陈道知道,如果答应了孙县令,自己可以马上娶孙小姐过门,并且还能得到孙县令的亲自教导。自己努力几年再加上孙县令的运作,到时考个秀才应该勉强。孙小姐的要求也只是如此。
可是,这是自己穿越来的目的吗?到时候上有知县岳父压着、中有文学女青年的妻子管着、下还有自己的丫环监视。自己还有好日子过?再说,明朝也没有几年了。到时候头发一剪、辫子一留,还什么光耀门楣?能不能活命都是问题。
打定主意以后,想好说辞,陈道找到孙县令仔细的谈了一次。“小侄发配途中曾得过一场大病。好了以后不记得了很多事情,连读过的书都忘光了。后来在守备府两年,算是又把字都认全了。但是想要科考,就得要重新来过,只怕是很难的了。再加上现在朝廷烽烟四起,民不聊生。光是学几本经典、写几篇八股时文就能救国救民吗?小侄志不在此。我只希望在这个乱世能保护自己的家人免遭屠戮,能平静的过此一生。国家大事、升官发财,都非我所愿也。”。
其实,明末已经有很多有识之士反对八股科举了。孙县令自己也是个举人,没有考中进士,对八股文的弊端也有一定的认识。当陈道说出这一番话来,孙县令闭口不言,心里却是有些赞同的。
可是他赞同,爱好文学的孙小姐却不赞同。孙小姐执拗的想找一个翩翩文士,哪怕没有功名。只要二人能吟诗作对、附庸风雅,就足以让她心甘情愿了。当晚上父女二人再一次不欢而散之后,孙夫人又提出了她的想法“老爷,妾自嫁与你以后,苦了那么些年,连儿子都夭折了。后来有了璧儿,你又考了举人,家境才好了起来。可是妾身却没能再添子嗣。前些年老爷娶了两房姨娘,都生了儿子。妾身也算放了心,对得起孙家的列祖列宗了。可是,妾身只有一个璧儿,只盼着璧儿能嫁得好。如果璧儿能嫁给妾身姐姐的儿子,等妾身老了,也有个依靠。那个陈道,还没娶璧儿,就对璧儿这样,能指望他吗?”。
孙县令的确对孙夫人有愧。早年家里贫寒,儿子得了病夭亡。后来女儿出世,自己考了举人当了官后,又纳了两房小妾。现在两房小妾都生了一个儿子,虽说孙夫人才是正妻,是两个儿子的母亲。但那毕竟不是亲生的,长大以后难以贴心。“可是,我与陈兄是秀才的时候就相交甚好。他先考中了举人后,时时的接济我们,这才有了我的发达。我岂可自毁清誉,让同僚耻笑?”。
“他既是发配了的囚徒,毁了婚也没什么耻笑的。难道招一个配军为婿就不招人耻笑?再说陈大人当年的情我们不是不报。我们可以多给他些银钱,让他在这里置地买铺子。然后再给他说上一门好亲事,岂不是随了他的心愿,两全其美?”看着孙县令还有迟疑,孙夫人趁热打铁“这事儿老爷不好说,我去开口,必定叫他不怨恨咱们。”。
孙县令重重的叹了口气。
次日上午,孙夫人叫人把陈道找到了后堂。其实,陈道听到孙夫人有请时,已经猜到了结果,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昨日陈道回去后也想了很久,自己是没错的。孙县令和孙夫人也没有错。孙小姐虽然是想法天真,但是她追求自己的理想,也没有错。要是放到后世只怕还是个有理想有抱负的新女性。
那么错的是谁呢?错的是这个婚约。陈道并不认为错的是这个婚姻制度,包办婚姻有包办婚姻的好处,自由恋爱也有自有恋爱的不好。否则后世怎么会有那么多离婚的?但是这个包办婚姻落到陈道和孙璧身上是错误的,因为两个人明显不在一个频道上。
所以当孙夫人说完自己的意思后,陈道说道“多谢夫人的好意,但我想回到道州老家去,那儿还有我父亲留下的田地。况且我若是留在这里,只怕会有闲言闲语,反而不利于小姐。”。
孙夫人没想到陈道这么痛快,反而有些不好意思“贤侄,这事儿是我们做得不对。但是璧儿的确从小就想嫁一个文人墨客,我们当爹娘的也拗不过来。”。顿了一下又说道“我和老爷商量过了,助你五百两银子,让你回去多置办几亩田地。”。
“当初下聘礼是多少银子?”陈道早就想好了解决方案。
“五十两,再加上一些首饰。”
“那按照大明律,悔婚的一方双倍退还。一百两银子加当初的首饰就可以了。”孙夫人有些吃惊的问,“这是为何?贤侄大可不必如此。”。
“这是为了两不相欠。”说完了这句话,陈道就告辞了。自己若是不要退还聘礼,那么孙家就欠着陈道一个大人请。如果接受了五百两银子,自己就会欠了孙家一个人情。还是按照大明律,双倍赔偿聘礼的好,两不相欠的好。
过了两日,孙小姐又要丫环小玉把陈道叫去了。依旧是隔着帘子,依旧是一张椅子。“你宁可退婚也不愿意读书,读书对于你来说真的那么难吗?”孙小姐不解的问。
“不是难不难的问题,是愿不愿意的问题。好比草原上蒙古部落的女子,喜欢选身强力壮的勇士为夫婿。要是让孙小姐也那样选择夫婿,孙小姐愿意吗?这是个人观点不同的问题。”
“观点不同、观点不同。”孙小姐反复念了两遍,“你是不是以为我是嫌贫爱富之人,对我是不是很怨恨。”。
望着帘子,陈道缓缓的说道“这重要吗?我怎么看你、恨不恨你,很重要吗?以后要跟你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他怎么看你才重要、你自己过得幸不幸福才重要。”。
……
两人沉默了下来。临走时陈道又说了一句“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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