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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章 野草（第1页）

……

在灰暗的天空下，蠕动的人群之中，吴耀旺撑着一根木条，亦步亦趋地跟着大部队。低矮灌木拼接的木条承受不了太大的压力，为了照顾它，吴耀旺的速度进一步下降。只能勉强坠在队伍最后，至穿越以来，吴耀旺已经呆了三天了，可他对自身的处境仍一无所知。他发现跟这些难民，完全无法沟通，仿佛无形的厚壁障隔开了彼此，难言语。

若真是语言不通倒好，尚有方法可以解决，或是肢体语言，或是自主学习，可怕的事物并不可怕，唯一可怕的是其本身，无形无相，不知根由。这样的事物，该如何对抗，现在吴耀旺的苦恼，也在于此。

那是一个难民，十分普通，也正应如此，在难民潮中也极具代表性。灰头土脸，小平头，面色枯黄，一根根的肋排倒显得凸凹有致，迎风飞扬的布条，看来是没扎好。

“嘿！叔，咱这是去哪啊？叔，咱说句话啊……”沉默之后是尴尬。

这便是吴耀旺这三天人际交流的缩影，在刚开始，他还能笑着去套人话，虽然是然并卵，但他还是孜孜不倦地尝试努力，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也明白了。这毫无用处，原因无外乎是饥饿。

饥饿，让新世纪的吴耀旺，有了与此间人一样的感受，这人类的本能，让人疯狂，全身上下都绵软无力，五脏六腑都在抗议，那透心凉的酸爽，让人对食物之外的一切失去兴趣。

【怪不得，古代会有那么多的农民起义，哪有书中说的那么高尚，说白了不过为口饭吃。】吴耀旺不无恶意的想着，精力的缺失，让平日跳脱的他，成了一位安静的美男子。

一只枯瘦的手臂横伸过来，手中满是草根，但却夹杂着不知名的野菜。“收获颇丰哦!”吴耀旺看到野菜后，说出了久违的话语。看着眼前的枯瘦男子，眼中甚是欣喜。

这男子不过一米六五，矮小枯瘦，却面容清秀，目光澄澈，在周围麻木无神的人群中，甚是醒目。这人名叫李狗蛋，是目前吴耀旺唯一认识的人。

“狗蛋，你哪抢的？”吴耀旺将之抄走，放入口中，对于沙石泥土，简单处理后便放入口中。娇贵的花会过早的凋谢，哪怕再不愿意，在现实的压力下，他也只有接受草根，这是世界的施舍。

“麻子，他们那抢的。”李狗蛋的回答，倒是并没有超出他的预料。

原本在以前，吴耀旺，是绝对不会跟“坑蒙拐骗偷抢”沾上边，到了如今却对此，无动于衷。固然是缺少了法律框条的约束，又何尝不是，人内心的欲望。

最好的老师可不是兴趣，而是生存。当一个人，连最基本的生存条件都受到威胁时，他所能爆发出的能量绝对是红牛一样的。抢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也并非是犯罪，而是生存。

就连李狗蛋的命，都是他给抢来的。眼都饿绿了的时候，人能干出的事，可是没下限的，历史上“拆骨为炊，易子而食，同类相残”在这里，可不仅仅只是几行文字就能带过的。

还未彻底，融入这里的吴耀旺实在接受不了这样的兽行。虽然饿绿了眼的暴民那一口黄牙在血丝的点缀下分外凶残，可是多年的体力劳作的摧残，至小的营养不良带来的矮小身躯，细柴棒似的手脚，反而显得可笑。

对比之下，一米七八的身高，肯??、德??的油炸食品带来的一百六的体重，绝对是火柴人中的筋肉男。物质的第一性，给了吴耀旺不多的勇气，让他冲击了十余人拉开的松散包围网，凭借着体重带来的冲击力，他犹如回到了自己的时代。仿佛某个割草游戏一样，完成了一骑当十的业绩。

当自己的右手受伤的时候，李狗蛋不胜恐惧，在这样的乱世，礼乐崩坏，狼烟四起，往日河清海晏的太平光景倾刻崩负，人心中的劣根性暴露无疑。“人之别与禽兽在乎知礼”，失去了礼法的约束，丛林法则成为最高行动准则，弱肉强食已成常态。此时受伤，偏偏还是手，不异与死亡宣告。若让人知道，平日麻木的难民，就会在兽性的驱动下，由狼变羊。就像海中狼鲨一般，循着血腥味，撕咬而来。

所以近些时日，他连草根都不太去抢。只为了，掩盖自己受伤的脆弱，唯恐人知。可惜他小瞧了别人，这混乱的时代，人吃人的世道，今个儿，腰缠万贯，挥金如土，富贵如此；明个儿，就可能，横尸街头，污水横流，一文不值。能活到现在的都不是脑残，李狗蛋的反常，没多久就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几番试探之下，李狗蛋就露了底。于是，他便被饥渴的麻子一伙围困，想要久违的加餐。

幸得吴耀旺搭救，才不至于被开膛破肚，沦为他人盘中之餐。他也有着小人物特有的小机灵，看吴耀旺人高马大，孔武有力，更为难得的是脑子不好使，这世道朝不保夕，还乱管闲事，不是无脑是什么？不过对他有益无害就好了，吴耀旺脑子不好使是他妈的事。他混迹乡野多年，懂得起，人救你是情分，不救你是本分，现在时日尚短，还没什么，可人心最经不起时间的洗练。在短暂的相处之后，便发现吴耀旺这厮，五谷不分，四体不勤，还十分娇贵，吃不下树皮粗草。便以报恩为由，借了吴耀旺的虎皮，去抢占较优质的地方，最好是湿润的土壤，这样草根更细嫩，运气好还可能发现野菜，截下一点自用，余下的都归吴耀旺。如此这般，没几天俩者的关系便进了不少。

对此最高兴的却是吴耀旺，人都是社会性生物，君不见，笛福笔下的鲁滨逊都要有个星期五吗？其他难民对外人的防备和对事物的麻木，让吴耀旺像碰上了铁王八样，无从下口。

穿越到此处的惊异，对陌生环境的不熟悉，对变幻莫测的未来的恐惧，对饥饿的不适，都使他的精神高度紧绷，整个人都已有点神经质了。李狗蛋把他当做靠山，他又何尝不是呢？

“从高祖手执三尺剑，横断世苍茫，始开周朝；到武帝血溅三尺，扩土开疆，马蹄踏处，俱为周土；至真德皇子，三战灭高卢，海外献国，赐号称王，一石激起千层浪，心有虎狼之士，尽起家丁，海外征战，建立封国，一时之间大周疆域空前，声势浩大，万邦来朝，大周至此进入鼎盛时期。然而，盛极则衰，日月交替，天地之理，人力难抗。

内有土地兼并，流民乱窜，豪强垒堡，文臣党争，武将桀骜，官吏腐化；外有分国势大，各操攻伐，互相吞并，建制自立，不服王命，无力管束。天子势微，颜面扫地，政令莫说本国，不出宫帷。人祸茶毒尚是小，偏是天不遂人愿，正值多事之秋，怎奈天灾频发。落入有心人眼中，便是兆示，人政失和，上通天意，方垂灾相。于是朝堂诸公，年内三易相位，以息天意。

偏偏权臣作祟，外戚干权，海外诸国，以此为由，起兵清君侧。千年国柞，巍巍大周，就这么变了天，乱了江山。哎……”听着你狗蛋从说书先生的唱词和乡野流言之中总结提炼出的消息。

吴耀旺凌乱了，自跟李狗蛋正常交流后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听到李狗蛋的一口汉语后他本以为这是中国古代。但这一听，瞬间懵比，剿灭蛮夷，建立分国，遍布四海。简直就是中式“日不落帝国”，中国的历朝历代，都没这阵仗。

【难道我不是第一个穿越的，还是这是异界。……】吴耀旺现在头乱如麻。

一旁的李狗蛋也是奇怪，看着吴耀旺身上的阿迪达斯衣裤，轻薄透气的面料，好看的图案，精细的裁剪收边；小牛皮鞋，挺直光滑的面子；他那白胖的手，没有茧子的指掌；再加上他五体不勤的表现。

【应该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少爷吧，居然问我这些白痴问题，肯定是个纨绔子弟】这是李狗蛋的判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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