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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愿逝者安息（第1页）

伊夷谟之所以发动这次对襄平城的袭击，无外乎是要提升自己在国内的威望，还有就是去年冬季高句丽国境内遭受了严重的雪灾，此时正值初春时节，高句丽国内也急需物资来缓解灾后凋敝的民生问题。

按照伊夷谟自己的估算，高句丽会在攻击汉军梁水关时蒙受重大损失的。可是事实恰恰与伊夷谟自己的预计相反，梁水关一战，高句丽还真没有受到什么像样的抵抗，到是在襄平城内，蒙受了巨大损失。被伊夷谟视为能够接替鼎由基而重点培养的络再谷身死，东市一役，北城门巷战，及至最后被襄平城内军民放火焚城，高句丽竟损失一千五百人还多，加上攻击梁水关时的伤亡，此次出征高句丽总共伤亡快二千人了！

伊夷谟自己非常清楚，攻打襄平城只为抢掠财物，即使将襄平城军民全部杀光也没有多抢些财务来得实在，占领襄平城，对眼下的高句丽没有任何意义。

如此巨大的伤亡已经超出了伊夷谟的底线，纵使襄平城内没有捐资退兵之举，伊夷谟也不会再将高句丽宝贵的士兵投入到嗜血的襄平城内的！

公孙度努力让自己因为愤怒、怨恨、不甘、委屈的情绪稳定下来，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继续问着自己的二儿子公孙恭：“恭儿，你徐荣叔叔呢？”

同样垂着头的公孙恭，眼眸中流露出悲哀来，凝重地看着公孙度，回答着：“父亲，徐伯母因为一路颠簸，加上劳累过度，在高句丽退去后，病倒了，大夫看过后，说伯母操劳过度加上此次受到不小惊吓，已是油尽灯枯，无力回天了，于前日病逝了，昨日我跟哥哥帮着徐叔叔将徐伯母发葬了，今日徐叔叔应该还在坟前为伯母守孝。”

公孙度稳住自己越发暴躁的心神，挪动着双腿，艰难地下了地，累脱力后，显然腿部肌肉还没有适应突然的受力，一个趔趄，险些跌倒，公孙康、公孙恭赶紧上前搀扶着自己的父亲。

公孙度近乎悲腔地说着：“走，扶我去！”

公孙兄弟二人，搀扶着公孙度，出了这襄平县衙的宅院。正瞧见车碾与尉若雨，径自从公孙度所呆的宅院对面走了出来，还不待公孙度说话，公孙恭便为自己的父亲讲解着：“父亲，车大叔和尉姑娘被郡守大人安排暂住在这县衙中，说是郡守相关府衙损毁严重，无法接待的。”

公孙度对着车碾，很是恭敬地用汉语说着：“此次多谢二位了！”

尉若雨将公孙度的话，翻译给车碾后，车碾还是紧紧地站在尉若雨的身后，用扶余语说了几句话，尉若雨眉头竟皱了起来，最终还是翻译了，说：“车大叔，夸公孙叔叔是位出色的军人。”

公孙度笑了笑，不无悲苦地说着：“多谢尉姑娘好意，简单的扶余话我还是能听懂的！”

尉若雨竟局促起来，一脸羞涩地表情。

待目送车碾、尉若雨二人，在几位扶余国护卫的保护下，从这院落中离开后，公孙康好奇地问着：“父亲，刚刚车大叔还说什么了啊？尉姑娘怎么只翻译了一半啊！”

公孙度在两个儿子的搀扶下，缓缓地走着，叹着气，说：“他说，我才应该是将军，我们自己的将军却表现得像狗屎一般无能！”

南城门外。

襄平城东、北面环水，西面是旷野沃土，只有在南面有山林，襄平城里的人死后，也大多埋葬在城南一处低矮的丘陵上。

历经磨难的襄平城，平静了下来。

这处代表着阴阳两隔的丘陵上，却正悲咽着，啜泣着……

公孙度满身冒着虚汗，终于在公孙康、公孙恭的搀扶下，爬上了这处丘陵来，看见了跪在地上，周身裹着诸多绷带的徐荣。

徐荣脸上竟还挂着血污，麻色的孝服上，星星点点印着从绷带缝隙中渗透而出的鲜血，红肿的双眼，疲惫的身躯，就这样孤零零地跪坐在一块刚刚隆起的土堆前。

公孙度双膝跪地，郑重地向坟头磕了三下头，跪着说：“老弟，节哀啊！”

徐荣疲惫至极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布满血丝的双眼艰难地试图努力睁开，原本声若洪钟的嗓音，此时半是哽咽半是沙哑地说着：“哥哥，可是痊愈了？”

“还有些使不出力气来，其他伤势多是皮肉伤，不碍事。”公孙度仍是跪在坟头前说，“兄弟，你这伤势如何了？”

徐荣低垂着头颅，继续烧着冥币，沙哑的声音再次传来：“也多是皮外伤，不碍事，没想到咱们拼死拼活得，最后还是这般局面！”

提起这眼下襄平城的局势来，公孙度也是愁眉不展，想要说些什么，却生生止住了，是啊，还能说些什么呢！全城军民浴血奋战，多少忠骨埋青冢，而今只存荒坟头。

“为母亲守孝后，我就要远行了！”徐荣将那堆冥币火堆烧得更旺，有些低沉地说着。

“出去走走也好，外面总是精彩的。”公孙度深深察觉到了徐荣心中的那股不甘、委屈、怨恨！

徐荣不再管那烧得正旺的火堆，直起身来，空洞的眼神，漫无目的地看着眼前，近乎哽咽地说着：“母亲走时，我便再想，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想了好久，好久，我才明白，不是我自己做错了什么，而是这世道变了！要说咱们这边郡哪年没有兵祸，还真是不好记，就是这样，父亲早亡，母亲一人便将我拉扯大。如今纵使我拼尽全力，也没能在这乱世中保住母亲的性命，大哥，你知道我心中的苦闷吗！那么多弟兄死了，那么多百姓死了，这些他们竟然看不见吗！不值啊，真的不值啊！”

公孙度也艰难地站起身来，将手搭在徐荣的肩上：“兄弟，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是用自己的力量去守护着咱们自己最珍重的东西，那些逝去的人们，也是为了守护自己心中的东西，才会那么得义无反顾，那么得悍不畏死，至少他们活得有骨气，昔人已逝，愿逝者安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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