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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一开始,李戴业和孙元萍夫妻俩,真没想对这个养女这么好来着。
二人一个是搞建材厂的,一个是个国企会计,都是小市民,人品不坏,但也绝对不高尚。能捡了兰春棠来养,多半是因为结婚多年却要不上孩子,少半则是善心大发。
而且,当年从路边纸箱把小孩捡回来的时候,襁褓里有张字条,上头写了个“兰”。没办法,只能让她姓兰了。
都不跟他俩姓,更不想费心养小孩了。
但是,兰春棠小朋友生得就像块奶糖,又甜又黏,完全就是个撒娇精。她好像天生就很爱很爱她的养父母,只要睁开眼却没看到养父母,就哭得能背过气儿去,要抱,要哄,要举高高。
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注视着养父母、朝他俩甜蜜蜜笑的时候,把他俩心都看化了。养父嘴上说着:“毕竟是捡来的,喝什么好奶粉?称点散装的算了。”晚上回来却扛着一箱进口奶粉,还朝妻子狡辩:“超市打折,不买人家要扔咯,怪可惜的。”
养母冷冰冰的性子不爱小孩,最常说的一句话是:“你抱你闺女,别烦我。”然而,晚上的时候却总会抱着怕黑的小家伙睡觉,一边赶走丈夫一边不耐烦道:“最烦小孩哭,她怕黑,哭起来怎么办?”
后来两人有了自己的孩子,还是对儿双胞胎。周围人都劝,亲生的到底不一样,要多对双胞胎好些。夫妻俩也合计,肯定要对亲生的更好啊!
当年家里条件不太好的时候,红烧肉是难得美味。李戴业拿起勺子,原本想给亲闺女亲儿子多舀些,但看着纤瘦的养女一脸期待,再看看胖墩墩的双胞胎,那勺子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到兰春棠碗里去了。
孙元萍瞪丈夫一眼,后者有些心虚,假装镇定道:“春宁春正,你俩自己夹,别到时候学不会用筷子就丢人了。你们姐姐可是一岁就会用筷子了。”说着还有点炫耀的意思。
双胞胎有些委屈,但还是兴冲冲的去夹红烧肉,你争我抢的,然后,筷子却被别住了。这次是孙元萍,她看看漂亮精致的养女,再看看跟他们爹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双胞胎,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春宁春正,尊老爱幼不懂吗?让姐姐多吃点。”
到最后,一碗红烧肉,兰春棠小朋友独占大半,吃得小肚皮滚圆,孙春宁孙春正双胞胎共分一小半,倒也你争我抢吃得挺香。
就这样,在养父养母的口嫌体正直之下,从小被偏心到大的兰春棠成功长成了个小作精。到后来,俩夫妻口也不嫌了,天天“棠棠”来“棠棠”去叫得亲,成了闻名于一圈亲戚中的大傻子——竟然更爱捡来的娃,傻不傻?
兰春棠不管其他人如何评价自己的养父母,她只知道,多少个怕黑的夜晚在养母臂弯中度过,儿时院子里每年一个扎给她的新秋千,后来搬到城里,转了学,养母养父自己勒紧裤腰带也要给她买大牌衣服和鞋,只因不忍同学奚落她是乡下来的土包子。
或许最初,幼时的她不过奉行某种基因里狡猾的生存策略,但时至今日,再无半分虚情假意。
“妈,我爸怎么样了!”兰春棠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还在进行中,养母握住她的手,难掩悲痛,却还是关心她:“怎么手这么凉?没事的棠棠,别怕。你爸命硬,阎王爷都不收他。”
兰春棠抱着养母泣不成声:“都怪我、都怪我…”巨大的负罪感和愧疚感将她淹没。为什么没有再重视一些系统的警告?为什么白雪的事情都验证了小半却还下意识逃避、对近在咫尺的真相置若罔闻?
“怎么这么说?”孙元萍只当女儿急糊涂了,连忙安抚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是你爸自己,大晚上的在家闲不住非得出门跑滴滴,这才出事了。”
兰春棠抽噎着摇头,还待再说,医生已推着病床出来了,母女俩连忙去问情况,医生朝她们笑了下:“幸亏送来的及时,病人已经脱离危险。转到普通病房再观察观察术后情况就行。”
二人大喜过望,长出一口气,连连谢过医生。
病房里,李戴业已经醒过来了,麻药劲儿还没散,身上倒也不咋疼,看见母女俩进来,还露出个心虚后悔的表情:“棠棠大前天晚上就让我这礼拜都别开车,我怎么就没听呢。”
“好你个老李!”孙元萍气得想骂他,但到底人还躺在病床上,只得恨恨道:“你不早告诉我棠棠叮嘱过你?要我早知道,你这个礼拜家门都别想出!连棠棠的话你都不听了,你还想咋?”
兰春棠来到床沿前,捧着养父挂点滴的手一个劲儿掉眼泪,哭得抽抽:“爸爸,不怪你,都怪我。我要是早早请假回家看着你就好了。”
“你看你把棠棠气得,都糊涂了。老觉得你出车祸是她的错。”孙元萍忿忿,心疼女儿和丈夫,又生丈夫的气。
“诶呦,棠棠,你想让爸爸反思也不要这个样子嘛。爸爸知道错了,以后可不敢不听你的话了。”李戴业老神在在的,还有心思调侃女儿:“你这样子一点都不威风,春宁春正知道了要笑话你。”
见女儿还是哭得伤心,赶紧正经起来,温声安抚:“怎么能怪你呢?要我看啊,还是棠棠保护爸爸了,要不然怎么正正好旁边就是医院呢?肯定是我闺女的功劳,自从有了棠棠,爸爸的运气就一直特别好。”
“这话在理。”孙元萍闻言也点头“自从有了棠棠,咱们一家子从农村拼出来了,在城里买了房也买了车,我还怀上春宁春平了。棠棠就是咱家的小福星。”
兰春棠忍不住破涕为笑,过完年她都要十九岁了,可养父母还是把她当小朋友似的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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