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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军大帐的接待（第1页）

张希愚等人离了鹰角山一路往西。巴国所处那四州之地或称香洲，山高难行，大多道路乃刀斧所凿的山中栈道。连走五日，已经有数次有人几乎失足掉落万丈悬崖。还幸好随行众人大都是法术高强的龙语者，皆会御风之力，这才勉强救得性命。据说若是寻常走商，一行二十来人行走这栈道进出巴国一回起码得折损一两个人。古时候交通不便，难怪民风闭塞，文明难以传播。

艰难走了九日，终于出了巴国。这一回有了向导带整齐通关文牒，龙戴笠、张希愚又是上国官员，巴国关守欣然放行。再往西就是商国的地界。当其时边界并不清晰，倒也没有马上有商国官兵拦阻这一行人。在这异国境地，即便那向导也并不十分清楚方向。众人多加打听，这才知道那武穆老早把手下大军遣返回京，仅仅留住一支亲兵驻扎在离此处七百里处。各国使节此刻大多也被武穆赶到商君处，只留下几名军官在帐下随时听候差遣。那各国所聚集所得二十万大军却被她阻在商国边界以外。据说因着这二十万大军每日所耗费粮草物资无数，武穆不愿以商国补给支付其余各国军队使用，故此不准各国军队入境。各国使节向那商天子抗议连连。商天子也难得大方一次，遣人送来手谕命令武穆准许各国部队入城，供应所需日常。可那武穆对送来手谕的太监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黑龙踪迹一日未探听明白，各国使节、军队一日不准进入商国营帐。”商天子听闻此事以后，据说沉默良久，也就随武穆去了。

龙戴笠失笑：“这武穆敢情是那商君小蜜。怎么那当天子的就这么随着她肆意妄为，骄横跋扈。这商国上下到底是那武穆当家还是那商天子当家来着？”那雷本也冷哼一声：“牝鸡司晨，事非吉祥。商国亡之不远矣！”倒是张希愚暗自摇头。他俩敢情是忘记那武穆是如何厉害的一个人了。商国衰颓之势因她一人而变，转而为中原第一强国。若他为商天子，也必定懂得商国此刻非依赖她不可。怎么可能因为那些心怀鬼胎的外国使臣而开罪这国家的擎天柱、过海桥。倒是那老夫人奴斯塔丽神神叨叨地念了一句：“商天子五行属水。有道说水火不容，岂能许那女将军长久？”至于她这个这话是什么意思，没人能够参悟，也没人胆敢去问她。奴斯塔丽在族中地位超然，连族长都敬畏三分，注定了她只能孤芳自傲，没人能够亲近。

那边龙戴笠还跟雷本在那边相互吹捧高谈阔论，张希愚却把向导拉到一边仔细问问探听得出关于商军和那武穆的事情。可惜武穆曾在朝中下一道政令，严禁民众私议本国之事，违令者斩。这政令行之不易，毕竟私下议论也没有谁人能够查证。所以私底下商人还是多有流言传播。只是这次那向导操着粤国口音打听这些事，那些人说了一半就忽然警觉，不敢再有多说。向导所能打听的也就是那么些琐碎信息，并没大用。张希愚无奈，只好失望而去。

又走了两日，忽然天边尘土飞扬，马蹄声此起彼伏，一彪人马从远方疾驰而来。龙戴笠、雷本呼喝两声，所有人拿起武器——不过大都是猎刀、猎叉等没甚杀伤力的器具。话音刚落，却发现左右和身后又都有人马包围而出。竟是在他们不知不觉中已经进入别人的埋伏，被包围得严实。龙戴笠大惊失色，强自镇定。雷本虽是惊慌却也还不至于失措。其余那些龙语者却都是山中居民，哪里见过此等阵仗，几乎忍不住就要率先出手或者奔逃。雷本自己尚且不能镇静，也顾不得喝止族中众人。

眼看着队伍马上就要乱了，张希愚把手中铁棍重重敲在地上。只听见土石碎裂，声响惊人，这大路中间凭空出现了一个泥洞。众人都不由自主地停住动作，看着这白头巨人。张希愚沉声喝道：“背靠着背，不要乱动！都听龙嗣指挥！”说话间那些黑衣黑甲的兵士已经从四面赶到，把他们重重围住。眼看他们甲胄整齐，兵器光亮，杀气腾腾，真让人不寒而栗。这些人少说也有一两百，竟然行动如此迅速，事前又没丝毫征兆，确实难得。那些龙语者自知今日凶险，不知祸福，本是慌张得紧。听得张希愚提点这才猛然记起有龙嗣将军领头，这才各自背靠着背，缩作一团，各自对外，神色凝重，却也不至于像刚才那么混乱了。龙戴笠和张希愚对望一眼，各自点点头。

龙戴笠沉声喝道：“风来！”龙语者们心领神会，各自口吐咒语，霎时间一阵怪风以他们为中心向四面扩散。饶是那些玄衣士兵军容齐整，也免不得被吹得东歪西倒，好一阵狼狈。张希愚右脚踏前，站好马步，手中铁棍打横一摆。那些士兵惧怕铁棍厉害又都再往后退了一步。龙戴笠挺着长剑立在他身后，大声问道：“粤国龙嗣将军龙戴笠在此！尔等何人，竟敢拦我去路！”

这时候他们身在商国境内，料想这些人肯定也是商国军队。龙戴笠这一句倒是以普通话问的。果然这时候一名骑士还剑入鞘，拱手道：“原来系龙嗣将军到了。上将军已经在大营等候多时。”张希愚道：“我等远来是客。上将军既然等候多时了，竟是如此接待客人的么？”那骑士本来是奉着将令来给这不知所谓的龙嗣一个下马威。谁知道这天忽然起了怪风，那白头人铁棍厉害，龙嗣将军仪表非凡不卑不亢，竟是没讨到什么好处。他只好强道：“闻知近日盗贼四起，龙嗣大人久候不至，以为遇上不臣。上将军特派末将前来护驾，还望龙嗣大人见谅。”说完他大手一摆，重重包围的军士瞬时分成两排，并列龙戴笠、张希愚等一行左右。果然是训练有素，不愧虎狼之师！

龙、张两人又再对望一眼。张希愚收起架势，铁棍又往地下一敲，龙戴笠喝道：“停！”一行人这才藏起武器。雷本神色还是紧张，却是趁人不注意偷偷地舒了一口气。张希愚看得明白，心中暗笑这才不过开始——龙戴笠以后若真要在这乱世里头干出一番事业，雷本等龙语者还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次生死险境呢。

那骑士下马走来，忍不住上下打量张希愚一下：“这位老先生好生面熟，是否曾经相会？”张希愚也凑近瞧了他一下。他眼镜不在，认人的本事比以前差多了，可他辨认声音的能力还算可以。他稍稍回想了一下：“阁下可是武将军左右？武将军勇斗恶龙之时，阁下可也在场？”那骑士年轻英挺，确实便是经常跟着武穆身后的那个人。张希愚记得没错的话，他跟龙戴笠被去贵抓入商营时，便是眼前这人出来喝住去贵不让他大声喧哗。那人惊讶道：“老先生何人？”向导此时连忙介绍道：“这位先生乃是愚公，我国仆史，曾与龙嗣将军一起屠龙。”那人不由得肃然起敬，竖起拇指道：“愚公好英雄！在下甘肃。”向导问：“是否跟去贵将军齐名的甘肃将军？听说两位将军同为上将军左肩右膀，英雄少年！”那甘肃但笑不语。张希愚本想说当日在商营相见之事，不过料来如此一说不过提起两国仇恨而已，并无益处，也就略过不提了。那甘肃虽然奇怪这一届白头仆史怎么会如此威武雄壮，怎么会被派遣到这龙嗣将军左右，又如何得知当日斗黑龙的事；可毕竟现在是跟粤国外交，他身为武将不敢多说。于是让左右牵来两匹骏马，让与龙戴笠和张希愚，自己率先跑在前头领队而走。

果不久，便依稀见得东面一座城池。甘肃用马鞭指着那城说道：“此城名曰阴阳。此城往东三十里有山，本以此城为名，称阴阳山。后来上将军道此名不好，又闻贵国墨家行会矩子钟离剑曾创得一套拳法名为太极。武将军便以太极二字为此山命名，以纪念往日恩师。”众人往东看去，果然有一山高耸入云。那太极山远看雄壮，比之那鹰角山大不相同。却不知此太极山日后颇多古迹传之后世，文人骚客往来不断，只因这太极两字大有玄机。这也是后话了。此时众人只知道这好好一座大山，那武穆说要改名就得改名，可见这人确实是权势遮天，一时无两。张希愚又跟龙戴笠对望一眼。他俩都是知道武穆最早师承粤国墨家行会的。那钟离剑时常伤心自己弟子反倒为敌国所用对抗自己祖国，却不知道武穆其实还是心系故人。钟离剑跟武穆师徒之间究竟说是恩还是怨，大概谁也说不清楚了。

张希愚见得甘肃带队朝着那太极山走去，便问：“将军如何往山野之地走去？”甘肃对张希愚颇为尊重，马上回道：“愚公有所不知。上将军言道：于城驻扎扰民，不若依山傍水扎营为佳。太极山下离城不远，若有事还可以照应。故现今我三军大营便置在北极山下。”果然走不多久远远便能看到一座大营立在山脚。张希愚眯着眼也看不清楚，可他看见龙戴笠面色苍白，神色凝重，便问：“怎么样？”龙戴笠低声道：“以前我见识短浅不知好歹。这些日子来颇学军事，方才知道那武穆结营如此厉害。那军营里头岗哨、鹿角、巡逻分布合理，远远看去就感觉杀气逼人。这等人物，难以力敌。”以龙戴笠此等傲气，居然还能服软。张希愚不禁咋舌。龙戴笠指着山上说道：“可别少看这营寨，太极山上高处要紧的地方隐隐藏有杀气，仔细瞧去还有金属光亮。可知那武穆在地势高的地方还驻扎着兵士。这太极山是巴国西进商国必经之路。虽然商、粤结盟，可在那武穆看来，肯定对巴国并不放心，时刻提防着巴、粤两国两路进击。人说诸葛一生唯谨慎。我瞧那武穆也不遑多让。”张希愚眼神不好，看不出什么个所以然来，而且他也并不钻研军事，只好不明觉厉了。

这时候大营中一彪人马迎了出来。那些兵士也是身穿黑甲，却是泥黄色衣服，为首一员大将面貌丑恶凶猛，见得甘肃等人喝道：“甘肃！上将军着你扫荡盗贼，已有四日，怎么今日才回？既是回营，又为何不展旗号，不表信号？”张希愚听那人说话耳熟，想想便知道，原来便是把自己和龙戴笠抓进囚车的将军去贵。此时甘肃笑道：“你没看见我接了朋友回营？就怕如此大呼小叫吓坏了人。”雷本听得他说话无礼，正想发作。却见甘肃把手一摆，大喝一声：“展旗！”霎时间左右号角声起，兵士齐声呼喝：“商军威武！上将军威武！”大旗升起，黑底红边，绣着一只展翅火风，中间大大一个霸道的“武”字。这一造作人数虽少，声势却壮，猛一下子果不然把那山中居民都吓了一跳！

去贵微微满意颔首。甘肃瞧龙戴笠脸色不自然，便笑道：“龙嗣大人莫怪。上将军有令，但凡大军回营，不能折了威风。”说着得意洋洋，跟那去贵一道带着龙戴笠、张希愚一行进了三军大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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