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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征兰在一旁插言道:“不要试图推到死去的万公子身上,万府另一名小厮已经告诉我们,万公子为人悭吝。而万夫人又说,万公子花费超过五两都会向她请示。我想,安置你母亲加上请大夫抓药,花费应该绝对不止五两吧。”
“是……是韩公子。”春来低着头道。
顾璟看向一旁的韩喆,向春来确认:“哪个韩公子?”
“就是万府的姑爷,韩喆,韩公子。”
“大人,我内弟吝啬,见死不救,我看不过去,资助一下我妻子娘家的仆役,不算过错吧?”韩喆忙道。
“没问你,不要插话。若再擅自开口,便以扰乱官府办案之罪论处。”顾璟扫了他一眼。
推官在一旁补充:“扰乱官府办案,杖二十。”
韩喆闭上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春来,神情略显焦急。
顾璟对春来道:“不要抱有侥幸之心,万公子被谋害一案,本官如今已基本清楚其中曲折了。本官知道你参与不多,但你参与的部分,却是凶犯能够狡辩无罪的关键部分。你若现在主动交代,本官可以做主,轻罚于你,你若是与凶犯一般拒不交代,那一个协同凶犯谋害主人之罪是逃不掉的。孰轻孰重,你自己衡量。”
春来僵在地上,眼珠子在眼眶里快速移动,攥着衣摆的手指指节泛白,显得内心十分挣扎。然不等他开口,玉笑突然道:“大人,奴家愿主动交代,坦白罪行。”
“玉笑,你——”韩喆既惊且怒。
顾璟转向她,道:“好,你说。”
玉笑迎着老鸨不敢置信的目光兀自道:“昨夜韩公子带着万公子到奴家的房里来喝酒。万公子年轻气盛,禁不住奴家三两句劝,很快就喝醉了,嚷嚷着热,把外袍脱下来挂在了屏风上。因他醉酒站立不稳,是奴家帮着他脱外袍的,谁知他竟一把抱住奴家在奴家脸上胡乱亲吻。韩公子见奴家被人轻薄,大怒,站起来将万公子扯开,推了他一把。
“万公子摔出去撞倒了窗下的高脚花凳,上头的瓷瓶掉下来摔碎了,万公子正好压在一片碎瓷上,身上出了血,人也昏了过去。韩公子怕出事,就让小梅去把春来唤来,韩公子叮嘱春来,说万公子喝醉了自己摔倒了把身上划伤了,明日他醒来,就这么说。春来因受韩公子恩惠,没有质疑,将外袍胡乱披在万公子身上后,就把万公子背下去了。”
说到此处,她楚楚可怜地看着韩喆,真情实意道:“韩郎,事到如今便不要再隐瞒了,你只不过推了他一下害他摔伤了而已,总比被人冤枉杀了他要好吧。”
韩喆也仿佛想明白了一般,连连点头道:“是,是,都是我一时糊涂。大人,事实,便如玉笑姑娘说的那般。”
姚征兰轻笑一声,问玉笑:“你说万公子撞倒花凳瓷瓶碎裂扎伤了他,你可还记得是扎在他什么地方?”
玉笑回想着道:“仿佛……是右肩后。”
姚征兰道:“不是仿佛,是确实,死者右肩后确实有一道被碎瓷片扎破的伤口。”说罢便看着顾璟笑。
顾璟见她如此,也难得地弯了弯嘴角。
韩喆与玉笑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顾璟和姚征兰,不明白他们为何此时会笑?
推官叹气道:“你俩可真是应了那句聪明反被聪明误啊!不过你们这样的无知小民又怎会知道,生前造成的伤口和死后造成的伤口,是不一样的。”
韩喆与玉笑大吃一惊。
姚征兰看着玉笑道:“自我进来检查这只花瓶,你便开始想对策了吧?你看我检查这只花瓶,便猜到问题可能出在万焘背后那个伤口上。你不了解我们到底掌握了多少情况,所以决定先发制人混淆视听。可惜你不知道,我们破案,凭的,不仅仅是案犯的口供。”
她拿出那张画着弧线的纸,对玉笑道:“你知道这是什么吗?这是从万焘右肩后伤口附近拓下来的压痕,与你这瓷瓶底下的檀木托底的弧线完全吻合,这就证明死者在生前肯定曾长时间地压在这个檀木托底上,否则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压痕。而你却说,他摔倒受伤之后,你们很快就让春来把他给背走了,这是破绽一。
“破绽二显而易见,你说他摔倒之后晕过去了,那春来背他下去之后,与老鸨说话的又是谁呢?破绽三,就是推官方才说的,人生前和死后造成的伤口,是不一样的。你承认万焘是在这间房里受的伤,而且准确地说出了他受伤的位置,这恰恰证明了,他就是死在你这间房里的。如若不然,你又怎么可能看见死后的他在这里受了伤呢?”
韩喆和玉笑一时间面如土色。
“真正的案发经过,应当是这样的。昨日傍晚,韩喆带着万焘来到云翠楼玉笑房中喝酒。将万焘灌醉之后,韩喆找来一壶滚水,让玉笑和小梅扶着万焘,他捏开万焘的嘴将滚水往他嘴里灌。这就是万焘嘴里大面积烫伤的由来。不料被烫的痛苦居然让烂醉的万焘醒了过来,他开始挣扎,玉笑和小梅两名女子未能制住他,让他碰翻了窗下的高脚凳,瓷瓶和檀木托盘同时掉落,瓷瓶碎裂。
“可惜烂醉之人即便一时清醒,身体不受控制,力量有限,最后还是被玉笑和小梅死死抓住了双臂,在他双臂上留下了轻微的红痕。韩喆继续往万焘嘴里灌滚水,直到他昏死过去,然后把他丢在地上。地上的碎瓷片在万焘的外袍上留下了磨损痕迹。
“随后韩喆的脱罪计划开始了。你们剥下万焘的外袍,任由只着中衣的他继续躺在洒满碎瓷片的地上。此时万焘的半只肩膀应该是压在紫檀拖底上,而一片碎瓷则扎破了已经死去的他的肩膀。因为碎瓷扎在伤口里,当时并没有血流出来,等到几个时辰后你们要把他转移出来了,拔掉了他肩部的碎瓷,这才让伤口流了少许血。
“韩喆脱下自己的外袍,扯乱头发扮作万焘,但因为两人身形不符,他穿不上万焘的外袍,所以只能胡乱裹在身上,让春来于戌时背下楼去。因怕被人发现,所以春来走得很快,但被老鸨拦下后,假扮万焘的韩喆又故意假装醉酒地与老鸨说话,以证明万焘离开云翠楼时,还是活的。
“到了寅时,云翠楼笙歌散尽人初静,本来就在外头的韩喆指使自己的小厮荣贵找了个孩子夜闹的借口来到云翠楼,去玉笑房里将披了韩喆外袍的万焘的尸体背出来。为了避免被人看出端倪,还谎称‘韩喆’也醉了,睡得人事不省。我想,荣贵背‘韩喆’出来时,他背上的‘韩喆’一定没跟人说过话,也没被人看到正脸,是也不是?”
推官道:“上午我来问时,值夜的龟公确实说韩喆被小厮背出去时,还跟睡着了一般。而他当时困得睡眼惺忪,也没仔细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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